那浓重的业障如山岳始终压在了丹蘅的身上,至今寻不到解脱之法,每一回杀戮,每一回刀尖染血,业障便会重一分,直至神智彻底被吞噬尽。
丹蘅自己不在意,可是她在意。
丹蘅舔了舔唇,她漠然地凝视着镜知许久,很轻很轻地说道:“你不觉得这一切可憎可恶吗?”仿佛是为了应和她的话语,天际滚雷隆隆大响。既然一切都要归于晦暗,那何必再去在意生死呢?长刀在雷霆下嗡鸣,刀光微微一震,丹蘅周身的杀机到底是敛起了几分。
镜知反问:“血流漂杵,难道这片天地就可爱了吗?”
丹蘅深深地望了镜知一眼,扬眉笑道:“你在劝我?”
“我、我只是”镜知眉头蹙得更紧,余下的半截话尚未脱口,便听得一道清响如戛玉鸣金。她蓦地转头,窥见了一位麻衣僧人持着一只小钟踏着金莲而来,那口钟每一回摇响,便有一道金波向着外头荡开,将那游离在半空中的雷霆震散。
镜知淡淡地喊出了一个名字:“释如来。”
麻衣僧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温和道:“小僧有礼了。”话音落下后,又问,“道友何故枉造杀孽?”他周身佛气奔涌,口中玄言暗藏“醍醐灌顶”神通,话语一个字比一个字凌厉,到了“杀孽”二字,仿佛刀枪棍棒齐出,要将沉睡中的人一棒砸醒。
只是以丹蘅的修为自是不可能被这小小的“佛言”镇住的,她漫不经心地抬袖回了一礼,只道:“业不嫌多。”修士修心降魔缚业,没有谁会愿意背负着业障而行。可偏偏丹蘅不循常理,她疯得坦坦荡荡。
镜知问:“你们身上没有业吗?”
释如来笑道:“我辈执天之道、循天之理,乃‘恒常’,何来造业?”
“的自欺欺人而已。”丹蘅丝毫不掩饰面上对释如来的厌恶。天底下的人总喜欢扯个大旗,喊些“大义凛然”的口号,仿佛这样就能扭曲真相,骗过自身就不会生出魔障。
可是“魔”已经在身。
但凡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魔”,想要彻底“斩魔”,非整个天地沦亡不可!
丹蘅一抬袖,青色的刀光撞上了那口小钟荡开的金波,咔擦一声响,刺目的金光在空中炸开。
刀光溃散,释如来掌中的那口小钟也在青芒中生出了一道道如蛛网的裂痕,一道炸裂声后,化作了齑粉在劲风中被吹散。
释如来只淡淡地低头看了一眼被擦出一道血痕的手背,唇角含笑,宽大的僧袍在风中拂动。
“丹蘅元君灵力将竭,是要彻底地堕入业障中吗?”他的面貌清秀,眉眼间总是藏着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佛陀若不悲怜世人,谁还会去信那尊佛?佛宗的弟子连修金刚密法的怒目僧都善长变化庄严悯人法相,做那菩萨低眉的姿态,何况是释如来?云中金色的莲花纷纷扬扬坠落,仿佛他真的就是那一尊济世度人的佛陀,要降服丹蘅这不知敬畏的狂徒。
始帝陵后,姬丹蘅名扬大荒十二州,有的人不以为然,认为她的名头掺假,可在她提刀上昆仑逼得仙盟发出“绝杀令”时,修士们终于开始正视这个人。生来负业,除了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万恶不赦之徒,什么人才会如此?释如来伸手向前一点,便见金莲旋转,顷刻间就向着四面八方飙出。只是太一剑来得更快,迅疾如惊雷,在剑芒映照入眼中的时刻,那金莲便被齐齐切成了数瓣,啪嗒一声,化作了金光消散。
释如来望了镜知一眼,笑容微微地收敛起:“都说太一剑主天下莫敌,使我等一辈中的佼佼者,小僧释如来,来领教高招。”他右掌往前一拍,便见一白玉色的玉盘骤然飞出,擦咔一声响向外开裂,化作了八瓣玉白的莲,旋转间,流光万千,灼人眼目,“三生厄玉盘,是须弥佛宗镇宗之宝,乃昔日上神所赐之宝材祭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