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子似乎感受到他冰冷如刀的视线,惊恐地抬了下头,触及他眼中的寒芒,吓得又飞快低下。

就在那惊鸿一瞥间,她的眼神下意识惊惶不安地,瞟向了年婉意身后,那个捧着嫁衣、一脸恭谨的老嬷嬷!

电光石火间,一个荒谬却又极度可能的念头,狠狠砸进裴乾川的脑海。

是了……

调换尺寸,偷梁换柱。

是这个老婆子,阳奉阴违还是……受人指使?

裴乾川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如寒潭般深不见底的目光,缓缓地,带着彻骨的冷意和审视,一寸寸地,落在了年婉意身边,那个始终低眉顺眼的老嬷嬷身上。

老嬷嘴角那若有若无的得意,像是冰面上的一道裂痕,瞬间被这目光冻结,僵硬。

年婉意察觉到了不对。

她等了片刻,预想中的欣喜若狂并未出现。

裴乾川甚至没有看她。

他周身的寒意,比刚才追出去时还要凛冽数倍。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而冰冷的情绪。

她心头一堵,原本的雀跃如同被浇了一盆冷水。

上前一步,她声音带上了委屈,甚至隐隐地质问:

“乾川,你怎么了?”

“崔时宜已经走了!”

她语气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

“再没有人缠着你了!再没有人打扰我们了!”

“我们……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了,不是吗?”

她仰着脸,杏眼里盛满了困惑。

“你为什么……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裴乾川的目光依旧死死盯在那老嬷嬷脸上。

仿佛要将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褶皱都看穿。

那老嬷嬷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眼神慌乱躲闪,再不敢与他对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脖子里。

足够了。

这躲闪,这心虚,已说明一切。

是为了给她的主子出气?

为了在新妇进门前,就给她一个下马威?

一个妾室的嬷嬷,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欺上瞒下!

裴乾川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封的寒意。

这刁奴,多半是瞒着婉意,自作聪明。

仅仅是还未入门……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他以为万无一失的安排下,崔时宜就已经受过这样的磋磨和委屈。

那这三年呢?

在这侯府高墙之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在他一心扑在婉意身上,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时候。

她究竟还受过多少这样的委屈?

多少这样阴私的算计?

裴乾川只觉心口猛地一窒。

而这些,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的眼里,心里,满满当当,只有一个年婉意。

他想着他的小娘身份尴尬,出身卑微。

想着老侯爷在世时,她夹在主母和父亲之间,定是受尽了委屈。

想着她平日里那般娇怯柔弱,菟丝花一般,在这深宅大院,举目无亲,会过得何等艰难。

他得护着她,怜惜她。

而崔时宜呢?

五姓七望,高门贵女,金尊玉贵,千娇百宠长大。

更何况,她还自幼习武,英姿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