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去找她那个权倾朝野的爹,闹个天翻地覆。

但,没有。

纵然是妾。

可她是崔时宜。

五姓七望,清河崔氏的嫡女。

陛下终究顾念着镇国将军府的颜面,赐了一场几乎与正妻无异的盛大婚礼。

迎亲的花轿抬进侯府那日,满府喜庆。

裴乾川站在廊下,冷眼等着。

等着看她泪流满面,等着看她大闹侯府。

毕竟,从云端跌落泥泞,哪个高门贵女受得住?

可,还是没有。

新房里,红烛摇曳。

静。

静得诡异。

他走过去,带着几分不耐,掀开了她的红盖头。

盖头下,那张曾因胭脂而明艳的脸,抬了起来。

一双清亮的杏眼,望向他。

没有恨,没有怨,没有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激烈情绪。

竟然……是欣喜。

像暗夜里骤然绽放的烟火,亮得灼人。

那一刻,裴乾川心头巨震。

他才惊觉

她倾慕他。

这个身份尊贵、骄傲如斯的崔家大小姐,竟然一直,默默地倾慕着他。

从那天起,一切都变了。

她收敛了所有棱角,小心翼翼地,笨拙地,试图讨好他。

学着他喜欢的口味烹茶。

为他缝制衣衫,哪怕针脚歪扭。

在他晚归时,永远留着一盏灯,一碗热汤。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

所以,她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裴乾川的心,并非毫无波澜。

至少,当初跪在金銮殿上,字字铿锵求娶崔时宜的那一刻……

他是动过一丝真念的。

或许是因为街头那惊鸿一瞥的红衣。

或许是因为她眼中那不该出现的、却又真实存在的倾慕。

但他一遍遍告诉自己

他爱的是婉意。

是那个柔弱无依,需要他保护的小娘。

不是崔时宜。

永远不可能是她。

思绪拉回。

马车已停在侯府门前。

后车下来的太医早已候在一旁,恭敬地躬身:

“侯爷,老夫先去哪位主子的院里?”

裴乾川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崔时宜那辆简素的马车。

想起她微蹙的眉,那尚未痊愈的脚伤。

想起她被那一碗碗避子汤耗得日渐单薄的身影。

他掀开车帘,迈步而下。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