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老将军一声令下,铁骑扬起漫天烟尘。

时未凝最后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八年的京城,猛地抖开缰绳。

飞云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冲向街道。

风在耳边呼啸,将那些青梅竹马的回忆吹散在滚滚黄尘中。

“宋闻洲,从此以后,我们再不相见。”

第九章

宋闻洲从混沌中挣扎着睁开眼,檀香混着药苦味钻入鼻腔。

锦帐上的缠枝纹在视线里晃动,渐渐凝成夏黎憔悴的脸。

“未凝呢?”

他猛地撑起身子,眩晕如潮水般袭来。

夏黎按住他颤抖的肩膀:“时家军两日前已开拔,这会儿怕是已过潼关了。”

“你昏迷了整整三天。”

“备马!”

宋闻洲掀开锦被,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他双脚刚沾地就踉跄着栽倒,被夏黎一把扶住。

“你不要命了?”夏黎陡然提高声音,“大夫说你再动气会伤及心脉!”

宋闻洲推开她,抓过床头的鹤氅披在单薄的中衣。

他不管不顾地往外冲,赤脚踩在青石板上竟不觉得冷。

马厩里,追风马见到主人兴奋地嘶鸣。

宋闻洲伏在马背上,寒风刮得他耳膜生疼。

一炷香后,他终于抵达。

将军府的朱漆大门紧闭。

宋闻洲滚鞍下马,膝盖重重磕在石阶上。

他撑着门环爬起来,掌心拍在门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未凝!开门!”嘶吼扯得喉间泛起血腥味。

侧门“吱呀”开了条缝,老管家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宋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未凝!”宋闻洲抓住老人枯瘦的手臂。

老管家沉默地拉开大门。

庭院里枯叶打着旋,练武场的沙地上留着杂乱的马蹄印,箭靶上的红漆剥落成斑驳的血色。

宋闻洲跌跌撞撞往里闯。

“宋公子还不知道吗?小姐随军出征了。“

宋闻洲突然在回廊拐角刹住脚步。

月光像惨白的纱幔罩着他们幼时常玩的紫藤花架,如今枯枝横斜,架下石桌上积了层薄灰。

那里本该放着时未凝每日练字后晾晒的宣纸。

“我不信!”

他转身冲向闺阁,锦靴不知何时跑丢了,足底被碎石割得鲜血淋漓,“未凝!”

书房门虚掩着,宋闻洲猛地推开门扇。

“东西呢?未凝带走了是吗?”

“不是,小姐全都烧了。”

宋闻洲顿时僵住了身子:“你说什么?”

老管家沉默地引他来到后院。

尚未走近,宋闻洲就闻到了焦糊味。

不是军营篝火那种松脂香,而是绸缎与木头在高温中扭曲的刺鼻气息。

坑边散落着未燃尽的残骸。

半片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鎏金发簪的断节、烧卷边的书页残角。

宋闻洲认出那是他送给时未凝的《李义山诗集》,扉页上他题了“似此星辰非昨夜“。

“什么时候?”

宋闻洲跪在灰烬边,指尖触到一片尚有余温的瓷片。

“出征前夜。”老管家从袖中取出个布包,“小姐烧了整整三个时辰,老奴偷偷留下这个……”

宋闻洲颤抖着解开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