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们瞬间噤声,再不敢多言。
沧州受灾百姓实在太多,被分到了城中各个地方。若是寺庙书院那等地方也就算了,大不了不开门,也影响不到什么。可酒楼、茶馆这等地方可是要做生意的,如今这么多灾民一齐涌入,掌柜的对此很有意见,每每见到这些灾民都觉得心里窝着火,觉得晦气极了。
灾民知道自己不讨喜,因而都不敢大声说话,只除了施粥时在外走动,平常都是缩在角落中,低调至极。
裴杼看着这一幕着实难受,他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又逼着马巍远想法子,将放粮的仓库清出来,让众人进去住。
马巍远本能地不愿意:“裴太守,这可是州衙的粮仓!”
“那又如何,里面有粮食?”
马巍远黑着脸说了一句“没有”。
“既然没有粮食,还有什么好防备的?”裴杼刺了他一句,立马叫人拿来钥匙,直接开了粮仓。
看管粮仓的几个差役也被裴杼给拿住了,钱别驾十分紧张,但看到马巍远不动如山,也渐渐淡然下去。
太守如此,应当不会出岔子。
粮仓确实没有粮了,只剩下一些陈年的谷子,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两三袋而已。这么大的粮仓,看守的这样仔细,竟然只有两三袋陈米,说起来都叫人匪夷所思。
可整个州衙却都一口咬死,所有的粮食都拿来赈灾了,据他所知,沧州附近灾民涌入州城也不过只有半个月而已,何至于将偌大的州城都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编谎话也不编得仔细些。
灾民们从酒楼茶馆里挪了过来,暂时在此处歇脚。
粮仓干燥防水,闷是闷了点,但是够住。
裴杼让灾民们放心在此居住,安抚他们,朝廷派来办案的御史不日便到,赈灾粮应该也能很快下来。
等熬过了最冷的这段时间,明年一开春他们便可以拿到赈灾的种子回去播种,再想法子将家中的房子修好,这个灾年也就算过去了。
裴杼这话多少有些安抚人心的意思,但是灾民们最吃这一套,只要有一丝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
马巍远听到了底下人一字一句重复裴杼的话,听完后,他还没开口,钱别驾便先嘲讽起来:“到底年轻气盛,说话也不过脑子,来日若是领不到救济粮,看他要如何收场!”
钱别驾对朝廷送过来的粮食不抱任何期待,若是有粮,肯定一早就送来了,还用得着裴杼来赈灾?
马巍远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敲打道:“人家到底是钦差,多少放尊重些,他若是想做什么便让他做,你我只需全力配合即可。”
钱别驾心中不屑,裴杼那小子都不曾尊重过他们,他凭什么要尊重裴杼?
“眼下距离开春还有两个月,灾民只会越来越多,这些事又岂是你我配合便能解决得了?真到了粮食吃尽的那一日,不信裴杼不从幽州拿粮。他若是不给、或者给得不够,这副一心为民的虚伪面孔可就被彻底撕开了,届时看他如何还能踩着咱们立名声?民怨沸腾之时,便是裴杼的反噬之日。”
钱别驾对裴杼的恶意不可谓不大,怪只怪这人来得突然,打破了他们的好算盘。
大概是背后说人说出了是非,当天中午,钱别驾便被裴杼给盯上了。
裴杼也不绕弯,直截了当地吩咐他办一件事,那便是借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