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碗试图一饮而尽,可到底勉强至极也只能喝下半碗,唐意何也不勉强他,伸手拿丝帕为他擦去嘴边的药渍,不觉间也已像平日待程萧疏那般待他:“你都困成这样了……”
应亦骛摇头执拗道:“多谢大嫂,我不困。”
唐意何拿他无法,只得同他一并照顾程萧疏,二人守在榻边看着此人,不过多久,汤药起效,应亦骛终于再撑不住睡去,唐意何才令人将他带去歇息。
浑浑噩噩守了一天一夜,梦里也不得安生。
他们好似还在那马上奔逃,怎样也逃不出到尽头,身后追兵还越来越多,这叫应亦骛崩溃。他只能唤“程萧疏”,却也无人应他,如同孤木漂浮,待马儿终于再跑不动,将他们二人都狠狠甩下,应亦骛终于看到程萧疏的模样。
他好像被刺穿了一般,背上全是羽箭。七八支?十几支?总之密密麻麻数不清,而应亦骛毫发无伤。他吓坏了,连忙上去摇动程萧疏,反复唤他的名字,可程萧疏并不理睬他,好不容易抬起眼皮,却猛然将他扑倒,用身体将他护住,鲜血淅淅沥沥下来,他身上的衣服都尽数被浸湿。
应亦骛泪流满面,惊惶地大叫求救,可是扬起脸来,那些追杀他们的人已将他们团团围住。霎时间,那些人又都变成了笼子的模样。
他们被困住,天罗地网,无处可去,无从逃开。
他从梦中惊醒,外头天光大亮,灿烂的阳光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应亦骛心魄未定,直到听得外头下人极力放低的洒扫声后,终于如梦初醒,连外袍都不及穿上,踩着鞋便快速跑出。
视线越过唐意何见到榻上那个半坐起的人时,也再禁不住模糊。程萧疏一时未觉,被人扑了个满怀,险些触到伤口。
他懵然抬眼,却对上唐意何同样惊异讶然的目光,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披头散发、只着中衣、鞋甚至穿反了……应亦骛这样迂腐怕羞讲究的人,竟然也会不管不顾地在他人面前如此么?
但事实就是如此,且时间不够他思考,一片泪水透进他的里衣,程萧疏抬手拍拍他颤动的身体,开口前禁不住侧头咳嗽一声,才问:“这是怎么了?”
唐意何看出底细,知趣地离开,应亦骛哭得太动情,一时止不住,直到程萧疏连问了好几次后,才头露出张被泪水打湿的脸来:“我怕。”
“怕什么?”程萧疏理开他被泪水黏在脸上的头发,他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下反复打转才流出,一滴滴落到脸上,显得那样可怜。
应亦骛只是摇头,手指攥着程萧疏的中衣不肯撒手。程萧疏单手半搂半抱将他带上榻,揽在自己身边,紧贴着程萧疏的感觉让应亦骛好了许多,泪水终于渐渐在哄劝声中止歇。
这时程萧疏皱眉:“你的腿脚怎么这么冰。”
“不知道。”应亦骛小幅度地将身体挪开些,但很快被追过来,程萧疏侧脸看他:“我正烧着呢,帮你捂。”
腿脚缠在一处,背上也搭着程萧疏的手,如此就好像两颗心也密不可分。应亦骛虽然喜欢这般感觉,但因哭过一回了,自认为不好再继续矫情,所以又能辩解:“夏日炎炎,一会儿就一身汗了……”
程萧疏知他脾性,才不应答,却是很愉悦地笑了一声。
他寻常多是冷笑、讥笑、假笑,或阴阳怪气,或笑里藏刀,现下忽然笑得这样真,仿佛阔别已久的少年又回到面前。应亦骛不解:“你笑什么?”
程萧疏又凑近些,二人额头都要贴到一处,近得呼吸声都好清晰。笑意未散,他说:“我只是想起,上次我受伤时醒来时,你还是瞧不上的样子,可见水滴石穿,金石为开,古人并不欺我。”
应亦骛被他的实话说得羞愧难当,欲言又止,最后自认理亏闭上眼,半晌后又忍不住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