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倒像是程萧疏故意挑事,应亦骛不自觉看向他,却见这人颇为得趣地逗着婴孩,神色天真,像是完全没放到心上去。
眼下烦恼也不用他来愁,自有人为他兜底,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傻子。
可大概命里是冤家,程萧疏又注意到他的目光,质问:“你看什么?”
应亦骛心道不同九岁小孩计较,只别过头不理会他,但程萧疏看他哪哪不顺眼,脾性又如此,直道:“收好你的眼睛,谁准你看了。”
“程萧疏你”应亦骛立刻转过头来瞪着他,又想到唐意何和程萧昕都还在此处,纵然心里憋着无数火气和委屈,也只能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冷声道:“放心,不会再看你。”
虽才相处这短短两天,程萧疏也摸出这姓应的是个急性子还迂腐,看着他憋屈的样子自己便开心,于是更卯足了劲点火,静指着他的肺管子去戳:“说着不看,可是在元府上就一直盯着我,真是寡廉鲜耻。”
他所料不错,应亦骛果然被这四个字钉得死死的,终于禁不住怒火挑拨:“你说我寡廉鲜耻,那你岂不是不知羞耻到该以死谢罪?”
“我凭什么以死谢罪?是谁先三番两次盯着我看?你以为我看不懂么?”
“你做床榻,凭什么我去外间?该滚的人是你。”
应亦骛已经忍了他一整天,眼下忍无可忍,猛地坐起来:“程萧疏你闹够没有?你摔坏脑子后我没惹你吧?”
真当人都是瞎子瞧不见他鄙夷的眼神么?这么讨厌他,还嫁给他做什么?
程萧疏上下打量他后,直言:“不是很不待见我么?还不是贪图荣华富贵要嫁给”
他的话被忽然打断,程萧疏一时不防,头直直被扇偏过去。
“程萧疏,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程萧疏震撼难言,愣怔好久,实在未想到除他父母外竟然还有人敢打他。他八岁时弘乐王之子入京,不过蹴鞠时不小心砸到他一下,便被他三哥不管不顾地揍了一顿狠的,至今都怕他,天潢贵胄尚且如此,应亦骛竟敢打他?
可是再回神抬眼看去,面前的人居然比他这个挨了打的还要委屈,应亦骛死死咬着嘴唇,双眼一片水雾,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程萧疏没由来地说不出话,如鲠在喉:“你……”
应亦骛一言不发,只仓促抬袖胡乱擦了擦眼睛,而后翻身下榻,直直往外间走去,没走两步又回过头来,从枕下翻出一把匕首和一枚小圆环,一并拿起又要离开。
“站住。”程萧疏叫他。
应亦骛停下,回头红着眼睛看他:“你还要怎样?”
程萧疏不太自在:“我说你贪恋富贵,你怎么不和我吵了?”
“我又不是疯了,同一个九岁小孩吵什么。”
自己扪心自问,难道同他搅到一处去后没借过他家的权势么?
现在娘也从应府中被接出来,住在三门巷中清闲度日,衣食无忧,他最大的心结已解,今日寿德长公主甚至还提了要让他开诗社去大展拳脚,这是他会试榜上有名时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却通通轻易实现了,他敢说自己现下全然不贪恋富贵安逸,能去枕山栖谷,餐风饮露、采薇而食么?
既然如此,应亦骛也不想再同他争执,但心中到底还是难受:“早些歇息。”
他忽然变得平静而温和,程萧疏说不上心中不断涌出的是欣喜更多还是莫名更多。
“不准走。”他拉住应亦骛,不由分说地将人带回榻上,而后快速利落地吹灭了所有的烛火,在一片黑暗里躺下。
应亦骛还要说话:“你又”
程萧疏却悄然靠过来:“你给我唱歌吧,好奇怪,为什么我脑子里一直有你叽叽喳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