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萧若托腮:“姑姑在想该怎么把你关起来比较好。”
元凭陵不觉退后一步,却见她禁不住发笑:“好了,逗你玩的。姑姑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性子刚直,将窗户纸捅破了,叫别人怎么答话呢?”
元凭陵若有所思,而后郑重答:“我不会叫旁人知晓。”
程萧若却抓住了他的用词,点点头故意问:“那你五舅夫和长天呢?在你这怎么算?”
元凭陵垂眸思终于从北地走到了此处。
可心中并无兴奋,也并无大仇得报、江山在手的快意,只似被野火焚尽的荒草夜原,只余无边际的枯焦灰烬。
烈焰也焚烧进他心中,将一切都席卷得干干净净,程萧疏回忆到麻木枯朽,心血翻涌,再止不住喉头腥甜。
草长莺飞,三月初至,应亦骛大病初愈,又告假无需当差,便在院中翻书细读,心方才静下,便听得外界一阵喧闹。
“应亦骛!你给我滚出来!”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隔着好远就开始嚷嚷,应亦骛头好疼,并不想理会,又往后翻了一页,可不过须臾,下人便火急火燎跑进来禀报,紧接着谷静濯的身影便出现在他跟前,几乎是暴怒地指着他鼻子开始骂:“应亦骛,你要不要脸!这么多年还对他贼心不死么!”
应亦骛莫名其妙,合上书动了有些灰白的嘴唇:“我怎么了?”
谷静濯很快挣脱开下人的阻拦,气冲冲停在他面前:“程萧疏不日便要给你们赐婚,你满意了?”
因建德帝驾崩,他家中近来本就失势,又遇到这档子烂事,怒上心头又百般无奈,几乎要哭出来嘶喊:“你不是量片刻,而后答:“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开口。”
“成。”元凭陵肖其父,从小便被教育出一幅端方君子的模样,反正也就这个月底的事了,倒不怕再有变故,程萧若伸出手:“那你我击掌为誓。”
到月末应亦骛仍旧未有好转,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呓语不停,就连陛下也差人来问,又派出御医为他医治。
正是此时,黔州刺史荆瑞渊忽然同几月前的弘乐王一般造反,不过几日而已,竟叫他集中了整个黔中的州府,陛下对这早有蓄谋的谋逆大怒,大骂自己竟不知何时养了这样一堆乱臣贼子,当即亲手御笔写下檄文,点晋。江为主将前去收复黔中。
出征那日,豳都乌云密布,阴霾重重。
晋。江身披甲胄,御马行兵,不觉回首,在暗淡的天色笼罩下再度遥望豳都,而后毫不犹豫离去。
第八十一章:
午间,应亦骛又在浑浑噩噩中醒来。
冬日已悄然走近,外界寒风凛冽,其声呜呜。而脑中仿佛只剩下一句话不断响起,重复着告诉他,说“忘掉我吧”。
忘掉我吧。
好多人围在榻边,关切地看着他,可是应亦骛听不见周围唤他的声音,手指徒劳地抓住锦被,心如死灰。
程萧疏还活着吗?
还是真的如他们是所说,他患了癔症,疯魔到胡思乱想,也时日无多?
应亦骛重重闭上双眼,气若游丝,兀自说:“我没忘。”
从没有忘记过。
前头三年他可以当程萧疏是大混蛋,是大王八蛋,却不能将他忘却,后头三年则几乎每夜都梦到,渴望留在梦中再不醒来,于是一睁眼便只能独坐在床榻上流泪。
在平和的岁月中哪有不去的道理,应亦骛连忙颔首,谢过内侍后匆停在他面前,面容依旧有些憔悴,显然还并未从程萧昕离世的悲伤中缓和过来:“我听说叔夫病了,来看看他,是怎么一回事?”
应长天摇头,答:“我也不晓得是为什么,父亲似乎在外头受了惊,最后是褚世叔和乔世叔将他带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