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见过别人跳芭蕾,分不出好坏。但是陈可颂很美。

年岁尚小,却已初见美人模样,脖颈修长,翩翩起舞,像只高贵的白天鹅。灯光如昼,谢幕时鼓掌欢呼如潮水。

她站在聚光灯下,全场为她欢欣鼓舞。

而他站在角落的阴影里,在所有人的身后,无人注意。雨水从发梢滴下,狼狈至极。

如果不是一次偶遇,陈郁或许永远也不会接触到她世界的边边角角。

歪歪扭扭的医用胶带还在额头,纱布被雨淋湿,女孩将伤口捂住的触感忽远忽近,一瞬间,竟然恍若隔世。

他们本不该有交集的。

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他应该回他的破烂小房间,听秦静清闲时的辱骂,听无数男人出入房间的声音,也许还要忍受一些本不该让他承受的苦,然后把希望寄于独立与远走高飞。

在主持人报幕钢琴表演时,陈郁眸色很淡,转身离去。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他对陈可颂的关注,远远不止这一眼。

自那天之后,陈可颂就以各种方式,顺理成章地萦绕在他身边。

有时候是秦静声嘶力竭的梦话,有时候是他梦里的白裙,有时候是无意被拍下的照片。

路过报刊亭的那日,他驻足许久,最终买下一份偶然出镜的报纸,悄悄地放进衣柜里藏住。

如此小心翼翼,像在藏一个根本不存在的梦。

长到十多岁,他在陈可颂隔壁学校念中学。

他常在校门口看见她,看她被一群人簇拥包围,男男女女,形形色色,好像脚下的路都在为她盛开繁花。

暧昧不清的感情从什么时候开始生根,奇怪的占有欲又在什么时候疯狂生长,陈郁一概不知。

直到他某天夜晚从梦中惊醒,下身一片泥泞,梦里和眼前却是陈可颂的脸。

月色朦胧不清,他呼吸急促,略显局促地收拾好衣物和床单,蓦然意识到,这份不伦的感情似乎已然持续了很久。

他那个时候已经是永不动摇的年级第一,在各种典礼仪式与竞赛活动中熠熠闪光。女生情窦初开、春心萌动的情书收了满桌,家长老师的赞誉从未停止。

可无人知晓,他校服穿得笔挺整洁,站在万人瞩目处,漠视一切世俗的荣誉,无比渴望做一个平凡人,光明正大地做陈可颂身边的甲乙丙丁。

终日装作斯文,心里强压的恶劣想法却在疯长。

他不止一次站在远处凝视她,看无数的男生缠着她,看周景明站在她身侧,面无表情地想,要是能把她关起来就好了。

锁在房间里,蒙上眼,只给他一个人看见。

陈郁既要做她的哥哥,也要做她的恋人。

他想成为陈可颂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痛也好,恨也罢,他要让陈可颂一辈子都忘不了他。

他为这一切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他想,陈可颂抢走了所有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恨她是应该的。

可是他从未想过,后来秦静遇见了喜欢的人,想妓女从良,洗掉一切过往的污秽事迹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阻止。

秦静想要将他托付给陈晋山的时候,他又为什么没有拒绝。

第一次走进陈家时,他心跳如擂鼓,仿若经年美梦即刻就要成真。

他看见陈可颂随意地坐在沙发上,赤着脚,小腿裸露着,匀称白净。

他和她对视一眼,面上毫无表情,心里却卷起万丈波澜。

陈可颂什么都不用做,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他就已经感觉到一种生命中从未有过的充盈。

时至今日,陈郁站在她面前,终于肯艰难又坦荡地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