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说:“既然应许了你,难道还舍不得吗?”于是动手分一半兰煤赠给申纯,趁便牵申纯的衣服,擦拭被油渍弄脏的指头,并说:“你如愿以偿,能够做无事人吗?”申纯笑着说:“岂敢不留点东西作信物呢!”娇娘马上色变,说:“我并无他意,你为何调戏我?”申纯见娇娘生气,担心舅母发觉,便跑出去了。他把娇娘赠给的兰煤珍藏在枕中,还写了一首《西江月》词记载此事。其词曰:试问兰煤灯烬,佳人积久方成。殷勤一半付多情,油污不堪自整。妾手分来的的,郎衣拭处轻轻。为言留取表深诚,此约又还未定。
从这件事以后,申纯心摇神荡,一刻也不得安宁。尤其是晚上,伏枕对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打算采取冒险行动,来证实娇娘是否真的对自己有情意。
有一天,暮春时节,乍暖还寒。娇娘怀拥小火炉,独自坐在堂屋。申纯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枝刚折下的梨花。娇娘并不起身打招呼。申纯于是把梨花扔到地上。娇娘吃惊地看着,缓缓起身,亲手拣起花枝,问道:“表兄为何扔掉这枝花呢?
”申纯答道:“花枝泪盈盈,谁知她的情意在哪里!所以扔掉算了。”娇娘说:“春神自有安排,花儿自有倾心者,夜折一枝以供赏玩也就足矣!表兄何必追根究底呢?”申纯说:“得到你这句宝贵的诺言,我也就没有什么懊悔的了。”娇娘笑着说:“我何曾许下什么诺言?”申纯说:“你自己想想?”娇娘不回答,转而对申纯说:“风太冷,我们坐着烤火吧!”申纯高兴地与娇娘相对而坐,两人仅距咫尺。娇娘抚摸着申纯的背说:“表兄衣裳厚吗?恐怕天寒地冷,难以忍耐。”申纯恍然若失地说:“你担心我寒冷,难道不担心我断肠吗?”娇娘笑道:“何事使你断肠?说出来,我当为表兄参酌参酌。”申纯郑重说:“我不是开玩笑,自从见到你之后,我整日不得安宁,夜不能寐。你方才还开玩笑,可见你的心太狠了!我每每看见你的言语态度,并非全无情意。一旦我说些情言痴语,你就变色相拒。是不是我行为不检,不足以与你的高雅举止相匹配?现在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从此以后,我将离开此地,你也无需拿我开玩笑了。”娇娘听后,慨然伤感许久,说:“你对我太疑心了。我怎能无话可说?我早知表兄有情于我,岂敢故作郑重而对你要挟呢?只是担忧不能有好的结果,假如有后患又怎么办?我也是数月以来心事不定,一心想着你我的情意,茶不思,饭不想,寝梦不宁。你哪里知道这些呵!”接着,娇娘长叹一声说:“你的疑心太重了。从前的事,你就多多包涵;以后的事,即使事与愿违,我当以死报谢。”申纯说:“你果真有此决心,就给我出个主意吧。”娇娘刚想回答,忽然父亲从外回来。申纯只得出去迎接舅父,娇娘也只好回自己房里去。
两人没能再说什么。
过了两年,申纯凌晨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堂西走,站在绿窗下看对面的井檐。不料此时娇娘也起床了,正在隔壁窗内梳妆打扮。申纯吟诵起苏东坡的诗句:“为报邻鸡莫惊觉,更容残梦到江南。”娇娘听到后,从窗内对申纯喊道:“你有回故乡的念头吗?”申纯边朝娇娘的窗子里窥探,边说:“柔肠已断,只有回故乡罢了!”娇娘说:“难道欺骗我吗?既然对我无意,你前日为何那样狠心地责备我呢?”申纯笑道:“我岂能对你无意,只是被你害得太苦了。既然你这样说,那么你说怎么办呢?”娇娘说:“白天人多眼杂,想不出办法。东边轩廊抵达我的卧室,轩西便门直通熙春堂,堂上有茶蘼架。
你的卧房外有个天窗,今夜如果天气好。你就从卧房里穿过窗户,越过荼蘼架。下到熙春堂。这地方很少有人,花丛又密,我等着与你相会。”申纯听后,欣然自得,一心等待日暮时分,了却这桩朝思暮想的美愿。然而天不作美,傍晚突然暴雨大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