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规矩的朝堂,似乎被她掀开一角。
正迷蒙着,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姚大人且慢。”
她回头,郑侍郎竟未走远。他早已不是殿内痛哭流涕的样子,反而有些春风得意。
“姚大人现在明白,何为天真了吧?”
姚芷衡觉得他的笑是浮在水面上的飘萍,无根随动,扭曲易变。
她朝郑侍郎一拱手:“还要向郑大人多多学习。”
郑侍郎开朗一笑:“学习嘛,估计姚大人以后得自己琢磨了。”
他说完,便大笑着离开。
姚芷衡看着他的背影,恨不得踹之以泄愤。
手一用力,便意识到自己正抓着伞春芙送的那把。
“自己选的路,不能怨,不许怨。”
雨已经停了,有阳光破开雨后云层,清亮透彻,似暖非暖。
姚芷衡从前很是喜欢这样的天气,尤其这个时候,在沐德堂窗边,就能闻到泥土蘸着雨水的味道因阳光反上来,书页在雨天里微润,有一种特殊的、秋雨般的凉软。
她怀念着学馆里的一切。
那时候单纯到蠢笨的,少年人的心。
出宣德门后,姚芷衡感觉到身后怪怪的。回头看,又一切平常。一种被人注视的怪异感觉跟随
她直到义诚坊才渐渐消失。
仿佛一双眼睛,如影随形。
姚芷衡心中一凉,悲伤地后知后觉:仕途之路终是“枕上头不重,随君直取用”。
逢恩殿里,皇帝再次打开那木匣子,取出一块旧玉佩。
他拇指在玉佩纹路上沿划,感受指尖压过崎岖不平的感觉。
慢慢地,他的眼神越来越暗。
春芙右手拎起裙子,左手拿着帷帽,刚刚跨过大门,守株待兔的邱行遥便喊住她:“哪儿去了啊你?”
他抱着手臂晃到春芙面前,“还带着帷帽?”
春芙瞪他一眼:“要你管!”
邱行遥许久没和春芙拌嘴,十分新奇:“嘿!终于变回我那个熟悉的小妹了!”
春芙白他一眼,揉揉腿,走回自己院子里去。
“诶!大半天没回来,也告诉我你去哪儿了啊!”
29.仓颉夜哭(一)
暮色里,天空烧成一个秾艳的火盆,红橙与郁紫交缠,溅出来几颗零散的星子。
姚芷衡蹲在地上将竹浆纸钱一张张撕开,放在入铜盆里。
铃铛眼下黑阴,单调的面孔死灰得如同姚芷衡手中的纸钱。
姚芷衡充满歉意地看向她,“铃铛,对不起。”
铃铛手里的纸钱撕得极慢,每一下都小心翼翼,不想让纸钱有一点点破损。
她摇头,唇角口皮开裂翻翘,“姚大人,不用道歉的。我知道你尽力了。”
姚芷衡心疼地看着铃铛。
铃铛不过十五岁,头发碎发多,不仔细打理会像蓬草,但却乌黑靓丽。
她说,琼华楼里的妈妈为了姑娘们头发更漂亮,每天都会让姑娘们吃何首乌和黑芝麻。她年纪小嘴馋,玉金枝就会把自己的那份给她。
“妈妈看到了就说‘你不怕把这丫头养好了,她跟你抢生意?’我姐姐总会护着我,跟妈妈说迎逢恩客是她的事,不是我的事。她不会让我去卖笑陪客。”
铃铛豆大颗眼泪往下落,“姐姐没了,妈妈连她的尸骨都没收就让我收拾收拾准备陪客。”
姚芷衡递过去一张手帕,认真倾听着铃铛和玉金枝的往事。
已是阴阳两隔,她能做的无外乎充当一条河流,让铃铛的悲伤有船可载。
“我把姐姐的琵琶带了出来,拼命地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