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毕,大长公主缓缓拍掌,身旁的女官便高声宣布:“赏歌姬黄金三十锭。”
大家听闻,又响起加倍热烈的掌声和喝彩。
姚芷衡站在人群外,觉得自己笑不出来。风过荷香,吹来两分热闹外的凄凉。
突然两个人同声喊住她:“姚芷衡!”
她望过去,邱居远和邱行遥挤过人群向她走来。
姚芷衡向他俩招手:“好久不见。”
他俩直直盯着她,看面色似有什么事。
她问:“怎么了?歌不好听?”
邱行遥开口:“你……刚才见过大长公主了?”
“你们看到了?还是遇见沈鹤宵了?他也在呢……”
邱居远打断她的话:“大长公主有对你说什么吗?”
“没有啊。”
邱居远明显松一口气,和邱行遥对视一眼,两人都欲言又止。
姚芷衡有点不耐烦,催着他俩问到:“到底什么事啊?”
邱行遥犹犹豫豫地说:“你……你还是坚持不娶妻吗?任何人都不娶?”
姚芷衡嫌弃地上下扫瞄他,觉得他脑子出问题了:“莫名其妙,为什么又问这个?”
“你回答就是。”邱居远认真地看着她。
姚芷衡平常地点头:“对。我这辈子不成家不娶亲。”
“你们俩以前不就知道?”
邱行遥垂着眼皮不说话,邱居远静默片刻,正儿八经地拱手对姚芷衡说:“那以后,望你离春芙远些。”他一顿,又加上一句:“算我俩求你。”
邱行遥没出声,抱着手臂转头看着别处,似是赌气。
“什么?”姚芷衡如遭晴天霹雳,“关春芙什么事?”
“好嘛,看他这样子,是彻底没戏。”邱行遥颇有怨气地嘟囔一句。
姚芷衡心头如雪山崩塌,雪土如烈马般奔腾而下。
“你们想让春芙跟我在一起?”
*
回去的路上,三人尴尬并行。
姚芷衡一双耳朵红透了,心情根本没有任何平复。
今夜月光不明,路面上只有一层昏暗的浅浅水色。
姚芷衡几番想开口解释,却无话可说。
邱行遥熬不住了,觉得身为兄长,他怎么都要帮妹妹说清楚。
“姚芷衡,你要是真的想好了,就离春芙远点吧。我们知道你什么都没做错,可是我怕再这么相处下去,春芙会受伤。趁现在事情只是个苗头,断了要好。”
姚芷衡心里纠结:“可……”
春芙是她唯一的同性朋友。
六年来,她安分地活在“姚郎君”的壳子里,接受自己余生也这么活着。
可她高估了自己。
遇见春芙后,她贪恋着春芙女孩子的情绪。春芙的一动一静,一喜一乐,都让她亲切可依。
终究女儿魂,不是男儿身。
她想起秋考前那次被打,想起春芙握住她的手,为她哭着急着难过着。
上天要收回这份温情了吗?又要将她赶回男身的笼子里?
想到这里,姚芷衡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自己的自私,在心里呸自己一声。
这条路是你姚芷衡自己选的,这六年拼了命地要挣前程,现在前程有了,又抓着不肯忘却的东西死死不放。
世上决计没有这样的好事……
姚芷衡眼底酸意泛起。
自由,求学,同窗,夫子,官位……
心中惊堂木一拍原来六年前,南方宾州的那个女孩就已经死了。
活着的这个人叫姚芷衡,是姚郎君。
月亮下,姚芷衡木然流下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