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卷 走安南玉马换猩绒(9 / 11)

“你这呆蛮子!往泥驼山去,想是走错路,在杭石山遇着狒狒了。可怜你受了惊,随着俺们来,与你些酒吃压惊。”杜景山立起了身,自家看看上半截,好像雨淋鸡,看看下半截,为方才跪在地上,沾了许多沙土,像个灰里猢狲。

走到一个大毛门,只见众妇人都进去,叫杜景山也进来。

杜景山看见大厅上排列着金瓜钺铁,晓得不是平等人家,就在阶下立着。只见那些妇女依旧走到厅上,一个婆子捧了衣服,要他脱下湿的来。杜景山为那玉马在衣带上,浸湿了线结,再解不开来,只得用力去扯断,提在手中。厅上一个带耳环的孩子,慌忙跑下来,劈手夺将去,就如拾着宝贝的一般欢喜。杜景山看见他夺去,脸都哭肿了,连湿衣服也不肯换,要讨这玉马。厅上的老妇人见他来讨,对着垂环孩子说明:“你戏一戏,把与这客长罢。”那孩子道:“这个马儿同俺家的马一样,俺要他成双做对哩。”竟笑嘻嘻跑到厅后去了。

杜景山喉急道:“这是我的浑家,这是我的活宝,怎不还我?”

老妇人道:“你不消发急,且把干袍子换了,待俺讨来还你。”

老妇人便进去。杜景山又见斟上一大瓢桔酒在面前。老妇人出来道:“你这客长,为何酒也不吃,干衣服也不换么?”杜景山骨都着一张嘴道:“我的活宝也去了,我的浑家也不见面了,还有甚心肠吃酒换衣服!”老妇人从从容容在左手衣袖里提出一个玉马来,道:“这可是你的么?”杜景山认一认,道:

“是我的。”老妇人又在右手衣袖里提出一个玉马来,道:“这可是你的么?”杜景山又认一认,道:“是我的。”老妇人提着两个玉马在手里,道:“这两个都是你的么?”杜景山再仔细认一认,急忙里辨不出那一个是自家的,又见那垂环的孩子哭出来,道:“怎么把两个都拿出来?”若不一齐与俺,俺就去对国王说。”老妇人见他眼也哭肿了,忙把两个玉马递在他手里,道:“你不要哭坏了。”那孩子依旧笑嘻嘻进厅后去。杜景山哭道:“没有玉马,我回家去怎么见浑家的面!”老妇人道:“一个玉马打甚要紧,就哭下来!”杜景山又哭道:“看见了玉马,就如见我的浑家;拆散了玉马,就如散我的浑家。怎叫人不伤心!”老妇人那里解会他心中的事,只管强逼,道:

“你卖与俺家罢了。”杜景山道:“我不卖,我不卖。要卖,除非与我三十丈猩猩绒。”老妇人听他说得糊涂,又问道:“你明讲上来。”杜景山道:“要卖,除非与我三十丈猩猩绒。”老妇人道:“俺只道你要甚么世间难得的宝贝!要三十丈猩猩绒也容易处,何不早说!杜景山听得许他三十丈猩猩绒,便眉花眼笑,就像死囚遇着恩赦的诏,彩楼底下绣球打着光景,扛他做女婿的也没有这样快活。正是:

有心求不至,无意反能来。

造物自前定,何用苦安排。

话说老妇人叫侍婢取出猩猩绒来,对杜景山道:“客长,你且收下,这绒有四十多丈,一并送了你。只是我有句话动问,你这玉马是那里得来的?”杜景山胡乱应道:“这是在下传家之宝。”老妇人道:“客长,你也不晓得来历。待俺说与你听:俺家是术术丞相,为权臣黎季犁所害,遗下这一个小孩儿。新国主登极,追念故旧老臣,就将小孩儿荫袭。小孩儿进朝谢恩,国主见了异常珍爱,就赐这玉马与他,叫他仔细珍藏。说是库中活宝,当初曾有一对,将一个答了广西安抚的回礼,单剩下这一个。客长,你还不晓得玉马的奇怪哩,每到清晨,他身上就是透湿的,像是一条龙驹;夜间有神人骑他。你原没福分承受,还归到俺家来做一对。俺们明日就要修表称贺国主了。你若常到俺国里来做生意,务必到俺家来探望一探望。你去罢。”杜景山作谢了,就走出来。他只要有了这猩猩绒,管怎么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