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杨员外道:“兄弟,你看着铺,我回去见我爹则个,五七日便来。”杨三官人道:“复仁兄,温要随仁兄去走一遭,叫公公则个。”员外道:“你去不得,我爹爹心烦利害人,则好休去。”杨温道:“铺中许多财物,不敢在此。”杨玉道:“我把你不妨,便有甚的要紧?”杨温道:“复仁兄,容温同去。”员外道:“你苦苦要去时,随你去也不妨。”
两个一人一匹马,行到一个所在,三十里,是仙居市,到得一座庄子。看那庄时:
青烟渐散,薄雾初收。远观一座苔山,近睹千行宝盖。团团老桧若龙形,郁郁青松如虎迹。三冬无客过,四季少人行。蓦闻一阵血腥来,原是强人居止处。盆盛人鲊酱,私盖铸香炉,小儿做戏弄人头,媳妇拜婆学劫墓。
二人到庄前下马,庄里人报:“太公,员外来也!”那大伯在草厅上坐,道:“交他来见我。”杨玉入去,唱喏了。大伯道:“孝顺儿子来也。这几日道路如何?”杨玉道:“复爹爹,有买卖。”那大伯正说话里,见厅下一个人,问儿子道:“厅下这人是谁?”杨玉道:“复爹爹,是一客人杨三哥。这汉子得上献台使棒,赢得山东夜叉李贵!”大伯见了,即时焦躁道:“叫庄客与我缚了他!”当时,杨温恰似蛟龙出水,虎豹投崖。古人曾有诗云:
祸出师人口,休贪不义财。
会思天上计,难免目下灾。
大伯叫庄客缚了杨温,当时却得杨玉搭救,道:“众人不动手,都退去。”杨玉道:“且告爹爹:这汉会使棒,了得!”大伯道:“他如何奈何得山东夜叉李贵?我后生时,共山东夜叉使棒,也赢他不得。这厮生得恁的,如何赢得李贵?想这厮必是妓弟家中闲汉。你增他家,使钱不归;我叫你归,那行道怕你不去,使他跟着你。”员外道:“复爹爹:此人不是闲汉,使棒真个了得]”大伯将员外转上草厅上去,说与庄客:“交他在客店里歇。”庄客引杨温去。
那杨温去店房里坐定了,道:“这大伯是个作怪人,这员外也不是平人。我浑家则是在这里!”不多时,见一个妇女问杨玉道:“孩儿,你须知你爹是个不近道理的人,你没事带他来则甚?”员外道:“告妈妈,他自要来。杨玉只交他在金银店里,他不肯,定要跟将来。”两口说到房门边,正入房中来。那妇女把些酒肉道:“你且吃些酒和肉,不须烦恼,不妨事。大伯自是恁地生受。”说罢,杨玉同娘都去了。
多时间,只听得有人来报道:“复公公:大王使人在这里。交传语公公,见修山寨未了,问公公挪借北侃旧庄,权屯小喽罗;庄中米粮搬过,不敢动一粒,修了山寨,却还公公。一道请公公和员外过来则个。大王新近夺得一个妇女,乃是客人的老婆,且是生得好,把来做扎寨大人。请公公员外过来则个!”大伯道:“交传与他,我明日日中过来。”小喽罗即时便去。那杨温听得,喜从天降,笑逐颜开,道:“我这浑家却在这北侃旧庄强人处。这大伯也不是平人!”
等到次日天晓。怎见得?
残灯半灭,海水初潮,窗外曙色才分,人间仪容可辩。
正是:
一声鸡叫西江月,五更钟撞满天星。
只见东方亮,灵鸡叫,天色大晓,杨玉出来客房里叫:“杨三哥,你去休。我三五日便归。”杨温道:“告仁兄:借一条棒防路。此间取县有百三十里来,路中多少事,却恁的空手,去不得。”杨员外把一条棒与杨温。那杨温接了,辞员外先去。
杨温离他庄,行个一里路,去向深草丛里去藏着身,觑着杨青大伯去庄。不多时,则见二人骑两匹马来,杨温放过人了。杨温恩量道:“我又不认得北侃旧庄,则就随他去便了。”前一匹马是大伯杨青,绰号唤做秃尾虎;后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