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时自闽至京,王与吕偕来。吕左右顾瞻久之,曰:“明公当为冢宰。”余哂之,因询王,云:“已目为大司马矣。”余曰:“此言遥远,未足凭试,语其近者。”吕云:“近者王参知不出半月为宪长,张宪长不逾冬至为方伯矣。且二公大有同处,不出三年,俱为开府,当同抚一方,至为冢宰、司马,亦同时也。”余曰:“冢宰当朝第一官,余貌何以逾人?”吕曰:“五官六府,皆应大贵。官如印堂宽广,可容三指,世所稀有。冢宰正印,非明公谁属哉?”后余为方伯、巡抚,如期而至于关中。迨至铨部,王入为司马。询其人,已物化矣。
王司马尝述其人始遇于蒲之东门,时与杨虞坡冢宰、张凤盘阁老同步,吕自道傍物色之,尽目为一品贵人,而相杨尤奇中。杨时以参知忧居方数月,吕以旬日内当召用,出即为开府。时庚戌达虏内犯,世宗夺情起用,至则虏退,遂擢开府。后杨为少傅,张为少师,王为少保,皆至一品。
吾杭日者贾勋,受业于吴氏日章,常推吾母命当以子贵。后推余命,贾署云:“五行彷佛一璠玙,廊庙珪璋可待时。中道峥嵘轰烈甚,争看腰下佩金鱼。父母好,昆不少,妻妾三贤,儿郎四宝。戌酉运之交,准拟步青霄。”语皆奇中。
季泉孙公升,忠烈季子也。乙未岁,余上春官,孙邀乡人同事者饮。饮中各问生辰,孙一一坐算不言。顷之,众起离席孙私语余曰:“吾与兄为同年友,在坐止吾二人也。但中年运限不利,未知究竟若何耳。”寻为余细推,复云:“无妨于身命,第西方二十年,宦途淹滞。行至南方,辄通显矣。”夫以数十年之迟速显晦,决于八字之间,公之精于术数如此。孙是岁登一甲,余附二甲,并致位正卿。孙先十余年为宗伯,余后十余家为冢宰。
湖州刘南坦年七十余矣,饮食步履,无异壮年。喜诵读,善文词,人爱敬之。日对宾客,清谭剧饮,极欢恣谑,夜悬木桶于卧室梁间,使童子设梯,攀入即命去梯,趺坐于中。遇冬日,畜一白猫温足。如此休息,不就床榻久矣。人谓刘得秘传,深悟养生之理。
华山李道者善养生术,余时以寮友李楼源疾,安车迎之至关。入见长揖,席地而坐,惟饮水食生。黄冠草履,身衣一衲,寒暑不更。视人疾不施药饵,惟令人调气守神。时楼源形若槁木,气若湍急,尚恋一官。道者亦云不治,乃辞归华山。余顾所坐处,其气犹蒸蒸然起于地中。非得养,安能若是。
嘉靖时有段朝用者,游方无藉,投郭勋家,畜炼丹砂,言黄白之术。勋荐于朝,上谓假此以储国用,遂留禁中。后勋败,朝用数为之解,上不之听。姑令进药点金,验其真伪,卒不验。后逼取勋家遗资为饰脱计,而殴人致死。事闻,上命锦衣卫送拿法司议死,无少假借。盖世宗英明果决,每每如此。仍籍没家资,谴其家口,以重惩妖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