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爷道:“尊兄就请安置罢,包管今夜睡得安稳了。”平山也不答言,竟自放倒头睡了。蒋平暗道:“按理应当救他。奈因他这样行为,无故地置巧娘于死地;我要救了他,叫巧娘也含冤于地下。莫若叫翁家弟兄把他杀了,与巧娘报仇。我再杀了翁家弟兄,与他报仇,岂不两全其美么?”
正在思索,只听翁大道:“兄弟,你了?我了?”翁二道:“有甚要紧?两个脓包,不管谁了,都使得。”蒋平暗道:“好了,来咧。”他便悄地出来,趴伏在舱房之上。见有一物,风吹摆动,原来是根竹杆,上面晾着件棉袄。蒋爷慢慢地抽下来,拢在怀内,往下偷瞧。见翁二持刀进舱,翁大也持刀把守舱门。忽听舱内竹床一阵乱响,蒋爷已知平山了结了。他却一长身将棉袄一抖,照着翁大头上放下来。翁大出其不意,不知何物,连忙一路混撕,也是活该,偏偏地将头裹住。蒋爷挺身下来,夺刀在手。翁大刚然露出头来,已着了利刃。蒋爷复又一刀,翁大栽下水去。翁二尚在舱内找寻瘦人,听得舱门外有响动,连忙回身出来,说:“大哥,那瘦蛮子不见了。”话未说完,蒋爷道:“我在这里。”哧,就将刀一颤,正戳在翁二咽喉之上。翁二嗳哟了一声,就两手一扎煞,一半截在舱内,一半截在舱外。蒋爷哈腰将发绺一揪,拉到船头一看,谁知翁二不禁戳,一下儿就死了。蒋爷将手一松,放在船头。便进舱内将灯剔亮,见平山扎手舞脚于竹床之上。蒋平暗暗地叹息了一番,便将平山的箱笼拧开,仔细搜寻,却有白银一百六十两。
蒋平道声“惭愧”,叫道:“平山呀,平山。这银子我却不是白使了你的,我到底给你报了仇了。你也应当谢我!”说罢,将银放在兜肚之内。算来蒋爷颇不折本,艾虎拿了他的一百两,他如今得了一百六十两,再加上雷震赠了二十两,利外利,倒多了八十两。这才算是好利息呢。
且说蒋爷从新将灯照了,通身并无血迹。他又将雷老儿给做的大衫折叠了,又把自己的湿衣(也早干了)折好,将平山的包袱拿过来,拣可用的打了包裹,收拾停当,出舱,用篙撑起船来。出了芦苇深处,奔至岸边,连忙提了包裹,套上大衫,一脚踏定泊岸,这一脚往后尽力一蹬,只见那船哧地滴溜一声,离岸有数步多远,飘飘荡荡,顺着水面去了。
蒋爷迈开大步,竟奔大路而行。此时,天光已亮,忽然刮起风来,扬土飞沙难睁二目。又搭着蒋爷一夜不曾合眼,也觉得乏了,便要找个去处歇息歇息。又无村庄,见前面有片树林,及至赶到跟前一看,原来是座坟头,院墙有倒塌之处。蒋爷心内想着:“进了围墙可以避风。”刚刚转过来,往里一望,只见有个小童,面黄肌瘦,满脸泪痕,正在那小树上拴套儿呢。
蒋平看了,嚷道:“你是谁家小厮,跑到我坟地里上吊来?这还了得吗!”那小童道:“我是小童,可怕什么呢?”蒋爷听了,不觉好笑道:“你是小童,原不怕。要是小童上吊,也就可怕了。”小童道:“若是这么说,我可上那树上死去才好呢?”说罢,将丝绦解下,转身要走。蒋平道:“那小童,你不要走。”小童道:“你这茔地不叫上吊,你又叫我做什么?”
蒋爷道:“你转身来,我有话问你。你小小年纪,为何寻自尽?来,来,来,在这边墙根之上,说与我听。”小童道:“我皆因活不得了,我才寻死呀。你要问,我告诉你。若是当死,你把这棵树让给我,我好上吊。”蒋爷道:“就是这等。你且说来我听。”
小童未语,先就落下泪来,把已往情由滔滔不断述了一遍。
说罢大哭。蒋爷听了,暗道:“看他小小年纪,倒是个有志气的。”便道:“你原来如此,我如今赠你盘费,你还死做什么呢?你有了盘费,还死不死呢?”小童道:“若有了盘费,我还死?我就不死了。真个的我这小命儿是盐换来的吗?”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