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能到这里来。”他着急时，讲话还能窥见些许小时候的期艾，“将军见了，要、要生气的！快和我们回去……”

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好了没有？一会儿就要到宿舍门禁了，小心老师来抓人。”

艾尔特借着人高手长，一马当先地拎两个幼蜂，简和里文各自抱起一个，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那条嵌满细碎宝石与发光植物的小走廊。然而几人才走到大厅，就迎面撞上了神色疲惫的将军，洛夏跟在洛登身侧，见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被抓包模样，笑吟吟地开口道：

“大半夜的，一群人在这儿偷偷摸摸地搞什么呢？”

虫母生下了四只幼蜂，其中有一对是双胞胎，正被艾尔特提溜着衣领，另外两个则是窝在简和里文的怀里，猫眼般碧绿的眼瞳好奇地打量着洛登和洛夏。洛登的眼神一扫而过，不欲抓着这几个偷溜的少年不放，只是视线落到里文的怀中时，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旋即又不动声色地转开了。

那是四个幼蜂中最小的孩子，除却蜂系种族标志性的金发与绿瞳，容貌与阮静初相似得仿佛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半睡半醒的幼蜂懵懂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眼瞳被困倦的眼泪浸得像是闪着粼粼波光的水面。洛登叹了口气，说：

“我们要去储卵仓，顺路经过幼儿区，把它们交给我们吧。”

几个少年面面相觑，似乎是觉得麻烦将军有些不太好意思，然而就在此时，连通大厅的走道里传来了育幼蜂急切的脚步声。艾尔特脸色一变，赶紧将幼蜂往两人怀中一怼，拎起里文和简，匆忙道谢道：

“那就先谢谢将军和医生了！我们还有点急事儿，下次见面再好好聊天！”

洛夏好笑地看着三个少年落荒而逃的背影，胳膊肘杵了杵身旁的洛登，笑道：

“和我们小时候没什么两样呢。”

洛登将两只幼蜂往上抱了一点，闷声道：

“……走吧，别那么多废话。”

*

洛登再次见到虫母时，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被虫族武力占领过的星球不计其数，而这些星球大多数都没有自己的名字。它们被虫族清洗后，往往只会被冠上冷冰冰的军事代号，那些真正的名姓，往往都随着本土物种的消失而永远地沉入了地心。

而当虫母回到露宫的第三个节日时，一颗名叫“花冠”的小星球在官方星际航图上冉冉升起。夜蛾们提出要重新探索这颗星球，作为主人的六翅蜂种族尽管并不情愿，却不得不与之对接联合。

这场捏着鼻子的合作可以说得上是鸡飞狗跳、虚与委蛇，但他们的确发现了意外之喜。阮静初坐在保温箱边，专注地注视着箱子里那枚色如纯金的虫卵，明明神色柔软，语气却很冷淡：

“能拜托你出去吗，将军？”

洛登应了声，却没舍得迈开脚步。实在是太久没见了，他贪婪地望着虫母的背影，仿佛要把对方的身影刻入灵魂。

那头漂亮又柔软的黑发已经垂过了腰臀，被人松松地打成发辫，如同一捧黑云般披在虫母的身后。发尾是葡萄紫色的发带，被不知何人仔细至极地打了个花结，仿佛一朵过分秾艳的子夜香，花瓣荡在空中晃呀晃。四只白纱似的透翅拢在白而润的嵴背上，腰窝与嵴线一闪而过，影影绰绰地引人一探究竟。那些优美的线条都埋入葡萄紫色的绸缎，像是引人沉醉的酒神，只消看一眼，就让看客微醺不起，甘愿溺死在琥珀色的蜜酒里。

洛登恍惚一瞬，等回神时，阮静初已经转过了身，手心握着散开的发尾，皱着眉心盯着他。

犹带香气的子夜香正躺在洛登的手中，将军张了张口，万般腹稿都被虫母的眼神燎了个一干二净。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