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海之中,她将头颅深深俯了下去,头一次在人前发出了令人悚然的、宛如孩童般的嚎哭。

*

此战告捷,但瘟疫彻底爆发。

据说这种难以医治的疫病是从京城开始四面八方辐射而来的,如今箬国太子仍在京城,手下派出的医师们却无法在民间控制住这种传染病。

于是疾病伴随着从天而降的雪花降临整个箬国。随着喻湛虚回来的军队中,有许多负伤的兵士伤口接触到了携带疫病者身上的血液,倒下了一片。燕丹见状炼制了一锅丹药,还是放在水中稀释后给她们口服,于是一夜之间又有许多人好转。

疫病蔓延至全国,喻湛虚决定先在此休整一两日,待到后日清晨再赶往京城。她手下的兵士们在服过药水后逐渐康健,但就在多数人康复的那一夜里,喻长庚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燕丹她们挨个来看过一遍,都说不是疫病,吃下去的丹药也都全然不见效。喻湛虚守在喻长庚的床前,月光照在她鬓边,照亮了新生的三两根白发。

窗外燕丹她们低声的讨论灌入喻湛虚的耳中,她埋下头,将头靠在喻长庚冷冰冰的小手上。

与仙界神界如同玉一样白净可爱的仙童不一样,喻长庚的手上有许多小小的伤口,摸起来甚至不如自己的手光洁光滑……喻湛虚听见她胸腔内发出低低的气声,刚以为丹药起效,她要好起来了,便见喻长庚猛然咳嗽一声,从口中喷出一捧暗红色的血,是即将气绝之兆。

就在这瞬间,喻湛虚强行压制下的心魔骤然催发!

眼前虚弱的喻长庚逐渐与母皇的身影重叠上,喻湛虚感到自己的灵魂被积压,与之相对的是幻觉中不断膨胀变大的肉身,她能清晰地听见骨骼中传来的畸变声,就在这里,就在这时,她终于要成魔赴死了么?

怀揣着最后一点身为人师的尊严,喻湛虚不愿就这样死在喻长庚床前。她维持着即将淬灭的人身,勉强走出门去。

滔天的杀欲已经迷惑了她的神智。即将成魔的喻湛虚望见前方一缕柳青颜色,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走向前去。那是春天的颜色,温润,淡然,与她从前钟爱的红色不同,却总是牵引着她靠近……

近一点吧,再近一点。喻湛虚心间蓦然响起这样的声音,如若能将这缕颜色牵在手中,能够让指尖沾染到哪怕一瞬间春天的芬芳也好

然而下一瞬,劈头盖脸的一耳光将她从迷蒙的状态中打了出来。

喻湛虚没站稳,恍恍惚惚地扶上自己的脸颊,心间记起零星为人的往事。曾经也有人这样打过自己,是谁?

她睁大眼睛,那缕春日青色愈发明显,就站在她的身前。

喻湛虚恍惚道:“……沈师妹。”

沈芙心皮笑肉不笑:“还记得我是谁,看来所谓心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厉害。”

喻湛虚还想要说些什么,另一耳光就从左边打了过来。她脸上一片生疼,耳畔却逐渐能听见声音,沈芙心打了两耳光,见她逐渐清醒过来,便收起手,冷漠无情道:“想死?没那么容易。”

她勉强扶着门框站稳,此时正是雪夜,喻湛虚望见又是这样的雪景,那日梦中的所见所闻便如同阴魂般纠缠上她心间。知晓事情败露,自己已然记起从前往事,喻湛虚不由脱口而出道:“沈师妹,我”

“打住,”沈芙心拂身而过,往屋内行去,“天道想要将你的爱徒掏空成个壳子,让自己的意念住进去。与其在这里同我说话,还不如去陪着你的学生,听听她有何遗言。”

这瞬间,所有的鲜血都冲到了喻湛虚的头顶。她再也顾不上什么沈师妹,转身朝着屋内扑去。喻长庚脸色苍白地躺在原处,虽然气息微弱,但好歹还有口气在。喻湛虚跪在地上,仰头望向沈芙心,颤声道:“沈师妹,长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