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镜中的景象变幻,诚实的青铜镜记录下了一切,包括在自己那夜逃走后母皇的反应。
青铜镜中,已然老去的曌云皇帝独守长夜。
喻湛虚走后,她咳嗽着起夜,宫人们听见熟悉的痰咳声,赶忙端来金盆,让这位曌云国的皇帝将积痰吐在盘中。有陪伴她数年的老人为她拭脸,但她轻轻推开了那张温热的帕子,长长吐出一口气,含混不清道:“朕老了,但湛之她还年轻。”
这江山基业,在先帝手中时已然开始松动,她苦苦经营数十载,堪称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却始终无法再力挽狂澜,只生怕这江山有朝一日会倾塌在自己的手心,沦为千古之耻辱。陪伴在陛下身边数十年的女官含泪劝她:“陛下,太子殿下天资聪颖,臣看着她长大,实在是个好孩子。”
是啊,湛之是个好孩子。
曌云皇帝长叹一声,因服食丹药而变得昏花的眼中不知何时也含了泪水,她命人道:“将铜镜取来。”
拭去敷粉,那张疲惫的脸骤然浮映在镜中。面色青白颓然的皇帝伸手摸了摸镜子,苦笑道:“可怜湛之年少,便要担上这样沉重的担子。朕又能再继续苟活多久呢?如此靠丹药续命,不过再多撑几年而已,我怎可将这样算不清的烂账就这样丢给她……咳咳!”
女官连忙扶住她干瘦的身躯,将金盆扶在她的脸下。皇帝吐出了一堆青褐色,形似淤泥的秽物,眼瞳渐散,有气无力道:“取丹药来。”
女官想要劝她,她摇摇头,脸上竟然是一片释然:“如今就算是毒物,能强续一日命便是一日吧,我还在一日,湛之她便有娘亲一日,有倚靠一日……”
可那女官望向榻边那柄没有完全入鞘的长剑,心间笼上一层阴影。她看着喻湛虚长大,怎会不知晓她根骨奇佳,已然迈上了修行的旅途?她欲言又止,生怕触怒了皇帝,可帐中的皇帝?*? 重新躺下,任人掖好被子,忽然歪头,对着那女官微微一笑。
“她是凤凰,不是家雀,笼子关不住她。如若她真有那本事,便飞吧,飞过天地去……是我将她带来这世上的,我不怨她。”
第157章 “比你娘打的轻多了。”
铜镜脱手, 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镜面反射出冷冷的青光,将喻湛虚惊愕痛苦的脸全然盛揽在这面古青铜镜中,与千年前曌云国最后一代亡国帝王的脸逐渐融合在一起,亲密无间, 无分你我。
喻湛虚体内反噬上一股极强的冲力, 她趴在地上, 几乎动弹不得。迟到千年的愧意将喻湛虚击垮了, 她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一千多年前的那道剑光再度压在喻湛虚的脖颈上,她攥紧拳,忽然发现自己原来是个连哭泣也没有资格的罪人。
母皇的音容犹在眼前,可自己只知晓母皇耽于丹师描绘出的长生盛景,却不知晓江山的倾颓并非母皇一人所能力挽……在那个长夜,久在病榻缠绵,靠丹药续命的曌云皇帝会想些什么?她年轻时也并非弱质, 喻湛虚还记得自己年幼时, 母皇带自己前往猎场,独自策马挽弓射下了两只鹰隼。
这样的曌云皇帝,她即便年岁渐长, 即便不再康健, 但她会不知晓自己亲手养大的女儿曾提剑而来, 有那么一瞬迟疑的杀心吗?
母皇该杀的人是我啊!喻湛虚跪倒在地上,指尖不受控制地攥紧了青铜镜的边缘,镜中的身影已然消失了, 简直像一场绮梦, 她想要再看,再触摸一次母皇的脸, 可手指却只能触摸到冷冰冰的、倒影着自己扭曲脸孔的镜面。
渐渐膨胀的心魔几乎要将肉身撑破。
此刻,她人不人鬼不鬼,连哭嚎都没有了力气,像条见不得光的虫子般扭曲着趴在王府的暗室中,只有身躯正在一寸寸畸变。喻湛虚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可师尊给的最后一样法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