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画安安静静坐在一旁,在徐全出门时还对老人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等到宁宜真动手拆信,他又若无其事地凑了过来:“是太子?听说他去南边了?”
“阁下消息倒是灵通。”
手上信件署了个琅玉轩的假名,扯了玉器行作幌子,乃是从龙影卫的渠道传来,只为万无一失。宁宜真取了一柄开信刀,慢慢将信拆了,却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而是垂着眼睛久久不语。
“你这是近乡情怯呀,小九思。”钟璃画凑在他耳边,声音充满诱惑,“不如我来帮你看?”
开信刀的刀柄是白玉制成,上头雕了睡莲,握在手中温润生香,宁宜真指尖摩挲着刀柄,看着信纸出神,无法不承认自己心中竟然生出一些迟疑。
之前从孙仁手中拿到药方,他誊抄了一遍给萧珣寄去,又另写了一张纸嘱咐,内容大约是提点对方阡南官匪盘根错节,处事应当谨慎。
然而最后封信时,宁宜真最后将那张纸取出烧掉,只留了避开瘴气的药方。
药方送去如同石沉大海,盛京派去的探子却在不断传回消息,萧珣如何斩匪夺旗、复城平乱,如何在军中日日积累声威……却始终没有回信过来。
拿到龙影卫后,宁宜真原本打算向阡南派人,却在临出发前又将人召回,只派人盯住大小驿站,与萧珣留在盛京的属下保持密切联络。
他本以为萧珣应当是心中攒着一口气,直到回来前都不会联系自己,没想到就这样到了如今,竟然等到了一封回信。
宁宜真出神不过片刻,钟璃画却好似已经失去耐心,轻轻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愣着干什么?拆呀。”
他声音十分轻柔,在宁宜真视线所不能及之处却面无表情。后者显然并未注意,定了定神,将信展开。
却是一张空白的信纸。
两人两双眼睛盯着信纸片刻,宁宜真有些愣怔,以指尖细细摩挲信纸,放到鼻尖闻了闻,确认了上头没有特殊写就的文字,又逐一检查纸背、信封与封泥。钟璃画看着他完全忽视自己的模样,神情有些阴晴不定,最终还是露出笑容:“……姓萧的小子这么粗心?估计他在那边忙得很。”
宁宜真对着空白信纸出神了一会,这才慢慢将信收好,蹙着眉轻声道:“这就是他想寄的东西。我要再想一想。”
他说着已经起身,站在案前铺了一张白宣,兀自陷入沉思。
美人近来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身体有所好转,却因为成日里的殚精竭虑,身上始终带着一层清减的病气。钟璃画看了他一会,走过去从后拥住他,脸颊在他的黑发上蹭了一蹭,有些困惑地低声喃喃:“……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他?
怀里的人正在出神,显然并未听到他的话,又或者只是无视了他的问题。钟璃画静静抱着他,听着自己的话音消散在空气中,垂着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
……
如今已是腊月,盛朝与北原相谈盟约至今,宁宜真都并未出现。
萧玄得与他在此事上并未通过气,却不知为何有了某种默契。他用尽各种手段与话术,巧妙地拖延盟约进程,一寸寸让赫律恒做出让步,又一点点加码对方的期待。
就这样到了深冬,宁宜真才终于裹着厚重的白裘姗姗来迟,由萧玄得搀扶着下了马车,对赫律恒微一颔首,飘然进了北原驿馆。
然而深冬又太冷,美人每日只来坐片刻,先与诸位大臣一一见礼,再与相熟的季清辞、萧玄得应对一番。等他将前一日的进度听完,便也差不多开始“旧疾复发”,在一旁捧着热茶歇息。萧玄得确实深谙人心,不须商讨便能配合宁宜真将这出戏演完。
赫律恒即便想要催促,却只能眼睁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