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珣本想强撑,过了数息终于一抿唇,委委屈屈牵住桌下宁宜真袍角,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珣儿许久未和父皇单独说话……心里复杂得很,不知该如何见他。”
如今萧珣在朝中已小有声望,在朝臣眼中,太子年少有为、做事稳重,即便外放十年,心性依然正直纯善、不怨不艾,面对雍帝极为恭谨。
而今上性子素来深沉,虽看不出舐犊情深,却也不偏不倚、不吝给予机会,想必是有意培养。
然而却没人知道,这两人关系远比表现出来的更要生分疏远,中间有许多幽微不足外人道的原因。
“你是不知如何见,还是不想见?”宁宜真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给陛下祝过酒便回来坐,我看着你。今日不可贪杯。”
没有安慰,只有平静的命令,萧珣听着他管教,心里一下泛起甜意,拽着宁宜真衣角情不自禁地笑了:“是。”
这才是独一份的……别人都没有。
他攥着手里柔软的袍角,心里甜丝丝的,一时看席上众人都顺眼了许多,面上仍然维持着一副纯良的壳子,与朝臣恭敬有礼地对答。不少年纪较大、伴随雍帝登极的臣子看他目光都充满欣慰,更有许多文臣与宁宜真攀谈寒暄,都被萧珣一一应对,能挡则挡了下去。
而后不多时,内侍前来通传:“陛下驾到。”
一时众人都起身,深深垂首行礼,萧珣不得已松开了手,让那截袍角从手中滑了出去,而后扶着宁宜真起身。一众宫人侍卫无声进来,而后一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是皇帝入座了。众人屏息凝神,只听内侍唱道:“诸位请起。”
空气中已经弥漫着浓重的威压,众人起身却不敢抬头,只听见一道平缓低沉的嗓音:“今日簪红,大宴学子。”
“尔等应铭记如今心境,日后不骄不躁、定有可为。”
众学子再次恭敬拜伏下去,心中只余纯然敬畏。内侍又一次叫起,而后唱了几位陪宴的大臣与太子萧珣上前祝酒。
等到了萧珣,宁宜真就见身边青年起身,不卑不亢走到上头御座近前,恭敬行了礼,朗声道:“儿臣恭喜父皇喜得良才。愿国祚绵延、地久千秋。”
他说完当先喝干杯中酒,年轻而英挺的身影立在夜色中,即便垂首低头,姿态依然优雅有力,如同终于长成的年轻头兽,向外散发年轻鲜活的热力,与此同时将野心隐藏得极好。萧玄雍看着他,淡淡道:“你有心了,起来吧。”
萧珣依言回了席上,一时众人又听雍帝道:“帝师身子有恙,不必上前了,今日也不必祝酒。”
他一句话便让宁宜真无需再推辞前三甲的敬酒,萧珣安安静静坐在席上,眸色变深,却不动声色。
等到一系列冗杂的礼节走完,萧玄雍又对前三甲关怀提点一番,这才起身离席,临走前道:“今日尔等只管随兴,尽醉无算。”
众人脸上都隐隐兴奋,毕恭毕敬送走了雍帝,气氛终于活络起来。有人端起酒杯离开席位,穿梭于花间,出身同地的学子也自发聚到一处,开始了初入仕途的青涩应酬。
“先生?”
萧珣注意到宁宜真似乎望着一个方向出神,拽了拽他袖子小声道:“先生,怎么了?有什么事尽可吩咐珣儿。”
“……”宁宜真收回视线,回过神来,轻声道,“没什么,只是见陛下刚才似乎喝了两杯。”
萧玄雍气息平稳、面色健康,行走自如有力,看起来完全不是中毒的模样。
又或者是那毒有什么古怪?
宁宜真还在思索,全没注意到萧珣闻言脸色难看了一瞬,又若无其事笑道:“……所以先生要去看看么?”
“不必。”宁宜真道,“你可还记得昨日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