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的是真正万人之上、拥有生杀予夺权力之人。宁宜真谢过内侍,缓步前行:「为什么会紧张?我只知道终于可以验证之前的猜想了。」
绕过重重帷帐,他终于看到里面的人。
一袭明黄龙袍的男人坐在御案后,正低头看着奏折。日光透进殿内,照见他乌黑的头发和成熟英俊的面容,只是坐在那里便有深沉的天子威势。听见宁宜真进来,他也并未抬头,声音低沉浑厚:“先坐。”
窗边有张小榻,宁宜真走过去坐下,拾了一本书安静地看,过了片刻才等到萧玄雍合上奏折,抬起眼来看他。
那一眼便好像越过二人之间的距离,将他全身都细细扫过看透,宁宜真放下书,起身行礼,低头避开他的目光:“陛下。”
上头萧玄雍道:“两月未见你。最近可有好好吃药?”
“有。”宁宜真轻声,“立春之后换了新的方子,最初不大能下咽,现在已经习惯了。”
“新岁的科举,云章阁有意举你主考。你想不想做?”
他态度十分平和,仿佛只是君臣相得的对话,却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亲昵,宁宜真想了想:“科举是陛下选贤的大事,云章阁众多大才,比臣更加适合。”
“你不想就罢了,省得劳累。”萧玄雍颔首,而后毫无预兆问道,“那你为何想教萧珣?”
远处内侍站得如同木头一般,宁宜真始终垂头看着地砖,闻言再次行礼:“陛下接太子殿下回宫,臣想教殿下,其中缘由是一样的。”
萧玄雍低声道:“是么?”
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沉香袅袅,日光透过窗棂,照亮美人始终低垂的脸,光线内的一小片肌肤几乎透明。
萧玄雍凝视他一会,忽然低声道:“……九思。”
本朝称表字乃是极为亲密的意味,那声音里的情绪非常克制,甚至于含蓄和内敛,却让宁宜真一瞬间心脏急跳,危险的酥麻感游走脊背,不由起身下拜:“臣不敢。”
美人深深拜伏,瀑布般的黑发滑落,从衣领里露出雪白的后颈。萧玄雍深深看着他,却不言不语。空气仿佛一触即发,宁宜真闭上眼又睁开,保持着声音平静:“陛下知遇之恩,死当衔环。臣愿意教导太子,传萧氏千秋。”
空气几乎静止,不知过了多久,萧玄雍才道:“你先起来。”
如果细听的话他的声音是有些艰涩的,宁宜真起身缓缓坐回小榻,喘匀了气,这才听见君王缓缓道:“朕说过,一切只要你想。”
日光从窗棂上无声挪移开去。
殿外窗下,萧珣死死咬住袖口,听着内中动静,冷汗已经透了满背,拼命忍住一声不吭。
距离上次相见,他已经惦记这人月余。这个人识破他的演技,戳穿他,说话辛辣冰冷,态度却捉摸不定……待他更是有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从前在苍阑山上,他常常逃开看守、偷入山中散心,练出一副敏锐耳目和轻快腿脚,甚至几次误入野兽巢穴,误打误撞学会了如何收敛气机。刚入宫时,他利用这一点寻摸了不少消息,更利用这一点设计了冬园那一日。
得知宁宜真今日入宫,他让如今已忠心于自己的侍卫宫人作掩护,这才偷偷到了窗下,大胆前来一探。
对于殿内的对话,萧珣尚不解其意,然而透过窗子看见那人下拜时的雪白后颈,却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禁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