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莱尔今晚要给沈淑珍送行。
作为潮绣绣匠代表,沈淑珍要飞到首都参加国际刺绣工艺品展览会。
最近几天,时崇仿佛故意避着自己似的,早出晚归,两个人很少能面对面说上几句话。恰好今晚提前完成工作任务,所以她主动应承下来去送沈淑珍。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她也不怎么愿意在家里待着。
时家和周家短期内的合作还在进行。每逢回家遇上端坐在沙发上看全国经济日报的时父,她总是能感受到那双鹰眼似穿过架在他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像穿透性极强的 X 光,要看透她似的。
周家和时家也一起吃过几顿饭,都是各自家庭的核心成员参与。明明没什么情感交流的朱澜和周高峯在饭桌上却惊人的宝刀未老,演起父女、母女情深这一套得心应手。
表面上说是两亲家的会面,但聊着聊着话题又转向自家的生意。
结婚后,“回娘家”这样的习俗也被避免。看来,李莱尔是冒牌货这件事周家那边一概知晓了,或者连时父时母也一应俱知。
但谁都没有戳破,共同默契地支撑这一场皮影戏。
李莱尔要将沈淑珍送到候机厅就走。
一路上沈淑珍拉着她的手说起自己这几十年的从事刺绣行业经历,辛酸苦辣兼具。话题像在丰沃的矿场淘金,一个接一个,两个人都聊到兴头上的时候,沈淑珍又将话题迁移到李莱尔和时崇身上。
李莱尔借势询问沈淑珍关于时崇的童年经历,想要以此为把柄在下一次吵架中获得先势地位。没想到沈淑珍像坏了的收音机,突然失了声,表情像断断续续的线,滴滴哒哒无限延续下去。
人来人往间,离别的时候总会有说几句贴合场景的祝愿,注意身体健康云云。
这一次见面就走到了这里,还期待下一次能够继续再相见。
离别的情绪就埋在这些稀疏平常的程序里。
原以为是平平无奇的送别。
准备离去的李莱尔被轻轻搭住肩膀,沈淑珍殷切地嘱托她,“小晴,请帮我向时崇转告句话,我常常感到很对不起他,但我确实……”
长长的句子在这里遇到未名的障碍,被拦腰截断。
“我知道你很爱他。”
李莱尔是优秀的绣匠,她总能巧妙猜测住对方的真实意图,再妙手回春地将未明的意思用绣花针接上。
“小晴,我也有话跟你说。”
默默无闻的绣匠竟能受到关注,她竖起耳朵来听。
“希望下次能够再见到你,是真的你。”
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在她与沈淑珍的眼里流动,李莱尔当下的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垂下头盯着能映出自己影子的瓷砖地面,说好。
回去的车子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只是随意跟司机说了目的地,李莱尔坐在车侧身看车窗里晃晃荡荡的风景。
司机的技术不行,居然在上车回去的时候才知道。
刚刚太沉浸。
下车后扶着门口的大树缓了缓,吸入新鲜空气后顿时感觉好了不少。正要迈进院子,李莱尔感觉到左边袖子有一股拉扯感。
自从前段时间认识了在马路边捡兔子的宁宁后,每次李莱尔下班都会陪她写一会作业。宁宁是独生子女,父母都忙于工作,虽然家里都有保姆管家可以聊天,但毕竟年龄差距太大。每天晚上宁宁家里的房间都灯火通明,但实际上是虚张声势,里面根本没几个人。
决心陪宁宁是因为,李莱尔记得时崇害怕过于安静。
她猜想,年龄小的宁宁应该也差不多。
更何况这可以借口不与时父时母见面,每次要接受来自某种类似设置精良的检查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