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他们来到城外,顺着河边的小路搜寻,走不多远,果然看见一个五脏六腑俱被掏空的孩子。
絮娘不许蒋星淳靠近,用帕子捂着口鼻,挡住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拿着根树枝拨弄几下,将趴在地上的残尸翻了个面。
看清那具尸体额角并无伤痕,她暗暗松了口气,耳听得狼嗥之声,又害怕地拥紧了儿子。
这时,一丈开外的桥洞底下,有个声音怯怯地唤:“大娘……”
絮娘抬起头,看见双目漆黑的孩子裹着她给的冬衣缩在暗处,面前生了一小团篝火,脚边布了些简陋的陷阱,以做防身之用,手里抱着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黑窝窝,神情惊喜又惶恐。
浓烈的愧疚感终于消散,她拽着不情不愿的蒋星淳上前,想起赵夫人提过的乳名,轻声叫道:“阿渊……”
阿渊如同灵警的小兽,从她这个称呼里嗅出善意,四肢并用爬出桥洞,跪在她面前磕头,语无伦次道:“大娘,我真的什么都会做,就算不会,也可以学……吃的也很少很少,真的很少……求您给我口饭吃,等我长大,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起来吧。”絮娘弯腰扶他,发现他瘦弱得厉害,手腕细得好像轻轻一折就能折断,身体正在剧烈地发着抖,不知道是饿得,还是冻得,心下越发可怜他。
她给阿渊披上棉袄,吃力地背起他,牵着蒋星淳往回走,轻声道:“你既是……他的骨肉,便跟着蒋家这一辈的辈分,叫做蒋星渊吧。”
阿渊小声念了几遍,显然极喜欢这个名字,重重点头:“好,从今往后,我就叫蒋星渊,谢谢大娘赐名。”
她的身上好软,好暖,还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待他温柔又和气,和那个总是惊惧不安地躲着他的娘亲完全不同。
她要是他的亲娘,该有多好?
蒋星渊又在羡慕愣头愣脑的蒋星淳了。
“阿淳,从今往后,阿渊就是你弟弟,你要好好照顾他,知道吗?”絮娘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厚厚的积雪往回走,走几步便歇一歇,香汗淋漓,娇喘吁吁。
“他才不是我弟弟,他是野种,是没人要的可怜虫!”蒋星淳不服气地撇撇嘴,大声嚷道。
还不等絮娘责备他,蒋星渊便乖巧地道:“大娘,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他说到做到,回去之后,不过休息了一晚,便早早起床,跑前跑后给絮娘打下手。
絮娘刚准备煮粥,他便淘好大米,蹲在水缸旁边择菜;她坐在院子里做针线,他提来一桶水,将地面冲洗得干干净净;换下来的衣物放进盆里,不出半个时辰,他就端过去,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搓洗。
絮娘不知道他在赵夫人家里是如何生活的,是不是也这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她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再看看蒋星淳天真烂漫的面孔,既觉庆幸,又忍不住产生同情。
蒋星淳坚决不认便宜弟弟,连带着跟絮娘闹别扭,每天在外面玩到很晚才回家。
蒋星渊自觉接下照顾蒋姝的任务,他不敢奢望进学堂念书,干完家里的活,便站在小床旁边逗妹妹玩耍,一举一动格外小心,挑不出半分错处。
过了几天,庄飞羽忙完公务过来,看见院子里多了个孩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絮娘轻声细语地跟他解释,他紧皱眉头,责备道:“絮娘,你也太心善了些。”
蒋星渊趴在窗外偷听,听到庄飞羽有将他赶出去的意思,害怕得大气也不敢出,满是茧子的小手中布满紧张的汗水,一双眼睛惊慌地来回转动。
破天荒的,絮娘没有依他,低垂着玉脸,小声道:“到底是一条人命,又这么小,我狠不下心。”
庄飞羽拂袖而去,一连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