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娘再无情,也是他的亲娘啊。
絮娘呆呆地坐在屋子里,看着桌上忽明忽暗的油灯,整个人像跌进冰窖里,冷得直打哆嗦。
她做梦都想不到,与她耳鬓厮磨、两小无猜的相公,竟然会瞒着她,做下这样的事。
庄飞羽呢?他也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吗?
她想着想着,难过地哭了起来。
蒋星淳哄睡妹妹,犹犹豫豫着过来牵她的衣角,小声道:“娘,您别再哭了,都是爹爹不好!咱们往后再也不想他了,清明忌日也不给他烧纸上香,让他在地底下天天饿肚子!”
絮娘哭笑不得,掩住他的嘴,低声道:“阿淳,他再怎么不好,也是你亲爹,不能这般说。”
庄飞羽这几天有公差,早打过招呼不来过夜,她强打起精神,将剩下的半只鸡热了热,蒸了两碗米饭,胡乱对付过去。
吃过饭,见蒋星淳一边担忧地看着她,一边难掩孩子心性,不时望一望外面,絮娘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出去玩吧,早点儿回来。”
蒋星淳“哎”了一声,“噔噔噔”跑出去,没过多久又跑回来,站在门边欲言又止。
“阿淳,怎么了?”絮娘疑惑地问道。
“娘,不好了,那个……那个坏女人把……把那个臭小子丢在咱家门口了!”蒋星淳握紧拳头,满脸愤恨。
絮娘心下一沉,跟着他走到门外,果见那孩子蜷缩在墙脚的柴火堆旁,身上还穿着过来时的那套单衣,冻得脸色发青,正低着头偷偷抹眼泪。
世间竟有这样狠心的娘。
絮娘只觉匪夷所思。
“她不是说她住在河对岸吗?咱们请庄伯伯打听打听,将他原路送回去!”蒋星淳如临大敌,生怕自家娘亲一时心软,将便宜弟弟捡回家。
“就算送回去,她也是不肯认账的了。”絮娘摇头叹息着,搂紧了儿子。
那孩子被她狠心拒绝过一回,倒没有再说什么求情的话,只是飞快地瞄了蒋星淳一眼,脸上流露出羡慕之色。
絮娘看了他半晌,硬下心肠,带着蒋星淳走进院子,闩紧大门。
于私人感情而言,她恨蒋序舟的背叛,自然不会对这个孽种有什么好脸色。
于现实情况而言,她拉扯着亲生的一双儿女,攀附上庄飞羽,已觉满心不安,又哪里来的底气,给他再增加一个拖累呢?
指望着门外的孩子能够知难而退,循着来时的路,回去求他亲娘想想别的法子,絮娘还是一晚上都没睡好,起来三四回,披着小袄在院子里徘徊。
天色快亮的时候,空中降下细小的雪粒,落在房顶铺着的茅草上,发出“沙沙”的响声。
絮娘往身上又加了层衣裳,走进厨房煮粥。
蒋星淳是孩子心性,搬着凳子趴在院墙上往外看了一眼,跑来大呼小叫:“娘,娘!他还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浑身都是雪,会不会冻死啊?”
拿着饭勺的玉手顿了顿,絮娘低声叹气,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南瓜粥,对儿子道:“你端过去给他,再拿件穿小了的冬衣,告诉他,喝完这粥,立时离了咱们家。”
临近年关,死在家门口,实在晦气。
她这么说服自己。
蒋星淳不情不愿地应下,站在门外对那快要冻僵的小子又是警告又是恐吓。
孩子一声不吭地喝完香甜的热粥,找回一点儿力气,扶着墙艰难爬起,拢紧半旧的冬衣,对着大门的方向跪下,又磕了几个头。
絮娘从门缝里偷眼瞧着,见他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呈现出晦暗的红,头发被冰雪冻成一缕一缕,嘴唇已经失去所有血色,只有一双眼睛还是黑漆漆的,像浓稠的墨汁。
看着他脚步僵硬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