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漫上道路,成千上万间房屋被大水冲塌,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
马车已经派不上用场,积水深达腰际,絮娘伏在领头的何临背上,由余下的六名兵士护送着往前走,蒋星淳一手抱着妹妹,另一手拎着贵重的金银细软,蒋星渊的手里也是满满当当。
“夫人莫慌,咱们爬到前头的堤坝上,便可暂保安全。若是能顺利渡河,到了富平,往后的路就好走得多。”何临竭力忽视紧贴着后背的两团绵软,将絮娘往上颠了颠,低声安慰她。
絮娘应了一声,扭过玉脸担忧地看向几个孩子:“阿淳,阿渊,跟紧些,不要走散了。”
一行人爬上灰白色条石搭砌成的堤坝,还没被河水滚滚奔流的壮观景象所震慑,先被围在一处的十几个百姓吸引了主意。
只见水面飞速上涨,几乎与堤坝齐平,披着厚重蓑衣的船夫撑着个不大的羊皮筏子,在百姓们激烈的吵嚷声中,梗着脖子坐地起价:“说什么都没用,我这船最多载三个人,多一个也不行!最后一趟了啊,谁出的银子多谁上来!”
何临放下絮娘,走过去打听:“老伯,银子不是问题。不过,我们人多,还有别的船吗?或者,能多跑两趟吗?”
船夫连连摇头:“我在河边住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大的水,划完这一趟,不敢再跑啦!银子再好,也没有命重要啊!”
他又指指因风雨苍茫而显得格外遥远的对岸:“我那几个老伙计觉得这大坝要塌,上午就收拾收拾不干了。小兄弟,我跟你说句实在话,要不是我家小孙子打算娶亲,急等着钱用,我可不想冒这么大风险,在龙王爷眼皮子底下讨饭吃!”
二人正说着话,坝上的石块忽然剧烈晃动起来。
絮娘没站稳,倒在蒋星渊肩上,被他一把扶住。
“大娘,那位老伯说得没错,这大坝撑不了多久。”他回头看向他们来时的道路,那里已经从平地变为水潭,大大小小的房屋浸泡在水中,屋顶站着浑身湿透的人们,有的放声哭嚎,有的抖若筛糠,大多数人不说话也不动弹,圆睁着一双双绝望的眼睛。
“咱们……大概也没有回头路了。”他将语速放慢,表情变得凝重,扶着絮娘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何临和船夫又交涉了几句,见他寸步不让,叹着气回来,为难地道:“夫人,这可如何是好?要不咱们先换个地方避避,等水退下去再说?”
还不等絮娘说话,蒋星渊便不大赞同地道:“若是大坝被河水冲垮,岸上势必成为一片汪洋。我们小的小,弱的弱,又不会水,拖累着几位叔叔,只怕凶多吉少。”
他没有表露急于求生的意思,反而从何临等人的角度考虑,替他们说出正在担忧的、却不便诉诸于口的难题,令何临暗暗感念。
“那……渊少爷可有什么更好的主意?”见絮娘微微点头,显然也是不肯和他们捆在一处,拖着他们一同去死的,何临定了定神,恭敬地请教道。
“大娘身量轻,阿淳哥哥、我与阿姝又都是孩子,想来多给船夫些银子,一张筏子上也是挤得下的。”蒋星渊看向打算说些什么的蒋星淳,以眼神示意他噤声,不急不缓地继续往下说,“叔叔们的身手和水性都是数一数二的,没有我们当累赘,应当可以在接下来的洪灾中全身而退。我们渡河之后,在岸边不远处找家客栈等你们,待到风平浪静,咱们想法子会合,再继续往下走。”
他向来安静内敛,这会子说了这么一大段话,白净的面容浮现一抹羞赧:“我知道我这么说,一定有贪生怕死的嫌疑,可这是我能想到的、有可能保全所有人的唯一法子。”
“不,渊少爷说得极对。”形势紧急,何临当机立断地同意了他的建议,将所剩不多的银票一股脑儿拿了出来,打点好船夫,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