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娘踌躇不决,架不住蒋星渊再三劝告,袁伸手下的几个兵士又拍胸脯担保,一定会誓死保护她们,只能听从众人的意见。
袁伸叫住蒋星渊,细细询问他在书里看过的,应对瘟疫的法子,着重了解如何将健康的人们和病人隔离开来,似有顺应形势留在这里,帮助百姓们度过难关的想法。
到底是温昭带出来的人,个个都是忠义仁善、心系苍生的好汉。
还不等絮娘等人动身,又有两个兵士倒了下去。
蒋星淳以布巾蒙面,和众人合力将病倒的人抬到一间宽敞明亮的屋子里,留足食水和药物,又把絮娘交给他的钱箱放在不远处的桌子上,对着袁伸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
“袁叔叔,我们先走了,您多多保重。”他说完这话,不敢多留,扭头急匆匆奔向絮娘,眼底涌现泪花。
袁伸强撑着站起,站在窗边眺望远去的背影,宽大的手掌紧拄拐杖,在石砖上敲出规律的节拍,为同伴们送行。
又在路上行走了七八天,眼看快到岭里地界,天空降下瓢泼大雨,一行人形容狼狈地躲进破庙里。
庙中供着座观音菩萨,从残留的供品痕迹和四处放置的烛台可以看出,也有过香火鼎盛的热闹时期。可惜,待到老百姓的肚子都填不饱的时候,宝相庄严的神佛罗汉,全都回归为土塑泥身的寻常物件。
不能吃又不能穿,所谓庇佑,更是见所未见,还供着他们做什么?
蒋星渊擦拭着半湿的长发,见絮娘神色憔悴,衣裙脏污,想起她已有好几日不曾沐浴,低声道:“大娘,我去烧桶热水,你对付着洗把脸、擦擦身子吧?”
絮娘也觉得身上黏腻得厉害,遂点头道:“好。”
蒋星渊在蒋星淳的帮助下,将破庙一角的桌椅砍断,充作柴火点燃,又刷干净木桶,蹲在屋檐底下接水。
大雨越下越大,一对年轻男女急匆匆躲进来,瞧见坐在角落休息的汉子们,唬了一跳,有些害怕地绕开他们,在絮娘附近的蒲团上坐下。
“都怪你,要不是你拉着我上山来玩,怎么会撞上这么大的雨?”女子只是中等之姿,神情却颇为娇蛮,不住埋怨身边的男人,“若是今天晚上赶不回去,看我爹不打断你的腿!”
“咱们是订过亲的未婚夫妻,赶不回去又能如何?”男人低声下气地哄着她,“泰山大人要打要骂,我都担下来便是,你别害怕。”
蒋星渊将木桶接满,淘掉泥沙,倒进锅里煮热,提到土黄色的帐幔后头,体贴地服侍絮娘擦身。
他在帐子这一头把风,耳朵灌满了年轻男女的打情骂俏,却能精准捕捉到絮娘传来的轻微响动。
“哗啦哗啦”,是玉手轻轻拨动水面的声音;
“沙、沙、沙”,是她解开衣衫,脱下裙子,衣料相互摩擦的声音;
“叽”的一声,她拧干布巾,缓缓擦拭如玉一般的肌肤,抚过美妙又动人的曲线;
再往后响起的窸窸窣窣,是缎子一般的长发浸入热水中,皂角在细软的发丝之间移动,搓出绵密的白色泡沫。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却又好像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絮娘在里头唤了好几声,蒋星渊才回过神来,将准备好的披风裹在她身上,一缕一缕擦干长发,扶她躺进事先用暖炉焐热的被窝里,一举一动,皆不肯假手于人。
天色越来越晚,大雨仍然没有减弱的趋势,那对未婚夫妻向他们借了套被褥,在不远处躺下,毫不避讳地钻进一床被子里。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响亮的呼噜声渐起,蒋星渊靠在絮娘身边,嗅着她身上传来的幽微香气,听着稳定绵长的呼吸,虽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
他听见年轻男女缩在被子里嘀嘀咕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