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别人当他是只狗、一个玩意儿,可我傻,我不这么想。

要是我对他坏点,待他厌恶多于喜欢,那该多好。

至少,不会在这恼人的情障上栽跟头吃亏。

那天裴云川自个儿出了府去,无人敢拦着他。

裴云川在宫里半辈子,幼时没卖进宫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后来旧朝陨落他又被辗转卖来了梁州,一路上吃了不少苦,也罔顾去欣赏这宫外景色。

我说这梁州繁华,灯很好看,景色也甚美,还有一座摘星楼,登顶便似能将星摘了去。

我说有空会带他来看。

然而我总是很忙,我待自己向来严苛,如今封了侯还有许多做不完的事儿。

裴云川倒也不是想不开,他只是单纯给自己撒气,于是自顾自地出走,就想等着下月初我说的婚期到了他再回去。

这本就是个蠢办法,走至一半他就迷了路。

裴云川没见过那么多的人,也没瞧过如此多的新鲜玩意,灯是好看,路边小贩捏的泥人也很好,糖铺子里卖的糖甚是粘牙,没有宫里的好吃,却格外的甜,甜得似发了苦。

他早就不用穿内侍服了,穿着一身我给他挑的锦袍,青簪束发,又因身子骨瘦,宽袍广袖,偏生穿出了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文士风骨来。

时而有面色羞红的姑娘同他搭讪,他也摇了摇头,一概懒得搭理。

若是十几年前,他兴许还会觉得热闹新奇,如今他只感到陌生与恐慌。

井底的蛙是不能跳上岸的,眼见外界鲜花着锦,便再不想缩回去了。

裴云川的岸不是所谓的自由,他旧日依附皇权而活,时间长了也早已经畏惧了自由,如今他成了脱离于皇权的孤魂野鬼,失去了独自生存的能力,他的岸便成了我。

他如今只能依附我去活。

裴云川走了一路,亦问了一路,半道却又下了雪,他在路边遇着了一只狗,黑不溜秋的,就一双眼瞪得溜圆,躲在一处草丛里瑟瑟发着抖。

裴云川觉得自己看这狗便跟前些日子我看被铁链锁着、赤身裸体的他一样,可怜可悲得很。

他跟这只狗同病相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