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应了一声,崔月隐坐在沙发上翻海格姆森的资料,一边说:“老孙,我记得你有三个女儿,你们关系好吗?”
“还好。”孙思答得很客气,但崔月隐也不是要跟他寒暄的意思:“等这桩并购案结束,你想留在伦敦吗?”
孙思有两位前妻,三个女儿,两个小女儿现在正在伦敦读书。他对女儿们大把撒钱,但算不上亲近,从前他做副总裁时,一年四十天年假,孙思也更愿意在南法找个酒庄独自度过。
虽然他还没到《长日将尽》中史蒂文斯的那种程度,但对于他这种出身贫寒之家,向往权力,侍奉权力的人来说,伦敦的商业世界并不符合他的品味,云京才会让他如鱼得水,他喜欢那些更野蛮的东西,伦敦对他来说太文明。
“多谢先生,求之不得。”他回答,又问:“需要给您叫早餐吗?”
崔月隐点了下头。
孙思去打电话叫餐时,顺便也跟黎茂生的秘书室那边确认了一下时间。他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当时他作为高管受邀出席崔家的圣诞酒会,彼时他们中的一位同僚正受崔月隐冷遇,众人环绕在男主人周围聊天,那人几次想要搭话,都会被有眼色的人及时顶掉。
崔月隐很擅长创造出一种人人都想证明自己的价值,谁都怕被放逐的诡异气氛,一旦出现某个被放逐者,所有人都会默契地维护他贱民的身份,直到下一个流血的不够绩优者出现。
这种时候没人敢伸出援手。
那次圣诞酒会上,一个穿着灰蓝色套头衫和睡裤的少年出现在自助餐台旁,他的穿着和正装酒会格格不入,孙思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他原本站在相对隐蔽的位置,手里端着餐盘,但他看了一会儿,突然走过来,伸手拉了拉崔月隐的胳膊。
“喂,这个人几次想跟你讲话。”
他指了指那位“贱民”,所有人都很震惊,崔月隐转头看向他,甚至在他目光落到他身上之前,他冷漠而散漫的眼神就已经变得柔和愉悦,他低头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姿态十分亲密。
“他想跟你说话。”
崔月隐叹息一声,伸手搂住他的腰,朝那位被他刻意冷落的高管看去:“你想说什么?”
孙思简直能嗅到身边的人疯狂交换眼神时空气里的火花,所有人都在想,宴会的女主人,崔月隐的夫人就在几步之遥跟另一群人谈话。
这时沈弥走过来,她看见了被崔月隐揽在怀中的少年,她说:“小昭?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厨师给你留了蟹腿。”
她长辈的态度很明显,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自己思想龌龊,但相比常识和道德,孙思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几个月后,他和崔月隐单独出差时,往机组里塞了一位酷似留昭的空少。
那位美少年蹲下来,姿态柔顺地为崔月隐倒香槟,结果他去飞机上的洗手间吐了半个小时,孙思震惊到麻木地在外面等着。
在这之前,尽管他已经为崔月隐工作很多年,孙思自以为对他了如指掌,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在崔月隐眼中只算一颗好用的高级螺丝钉,随时可以被替换。飞机上老板第一次认真看向他,那一刻孙思很确定他是真想弄死他。
糟糕,孙思还记得自己那时候陡升的肾上腺素。不过,这步臭棋最后又变成了一步妙棋,他前所未有地靠近海油崔的核心,这时候让他来伦敦……
孙思想,对他这种人来说,平等和文明才是穿肠毒药啊。
不过倒也不用着急,他有种预感,那颗看似不起眼的苹果,或许最终会闯进棋盘,搅乱整场棋局,崔月隐虽然是个擅长操纵人心的控制狂,但他的心也在被别人操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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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