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昭咬了咬牙,跟着他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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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到崔融的病房时,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轻女性,她叫了一声“崔先生”,又对着身后的留昭点点头露出微笑,房间里灯光很暗,孙思叫过来照顾病人的女佣刚刚送了鸡汤和衣物过来,正在里面整理。
窗台和桌子上都摆满了鲜切蔷薇,崔融坐在一把米色的沙发扶手椅上,膝上盖着毯子,一只手打着石膏吊在胸前,一只手打着针,在满室沾着露水的幽香中抬头向他看来。
他们隔着一段距离对视,崔月隐回头看向他,过了片刻,崔融才将目光转向另一人,轻声说:“父亲。”
孙思正好带着医生过来,崔月隐笑了一下,脱下大衣交给女佣,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他听医生说了情况,问:“轻微脑震荡,才修养一周够么?”
“只是建议病人住院观察一周,修养的话至少要一两个月的恢复期。”崔融的主治医生说,崔月隐将病历本还给他,看向对面的长子,他的声音依然懒洋洋地带着笑意:“要告诉你母亲吗?以后雪夜出行最好还是叫司机。”
“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不用告诉母亲。”崔融回答说。
留昭站在人群外,看见崔月隐挥了挥手,围着他们的医生、护士、女佣和助理都陆续出去,只有孙思送走他们,留下来坐在了门边。
崔月隐含笑问他:“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留昭走到另一张单人沙发边坐下,他垂着目光,盯着自己的脚尖。
“刚刚交给你的新业务会耽误你养伤吗?”崔月隐问,崔融很慢地眨了眨眼,将目光从留昭身上收回来,说:“我后天就可以开始远程办公,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耽误父亲的生意。”
“给你练手的东西,说不上耽误,虞臣也会帮忙看着。”
“我会多向七叔请教。”
病房里安静了片刻,留昭忍不住抬起头,他看了看崔月隐,又转头看向崔融,他突然想,他什么都知道了……留昭像是抽了骨头般陷进沙发里,等着看他们要说什么。
崔月隐看着他的长子,他自我的一块拼图,来的路上,崔月隐已经在想有谁可以代替融的功能,他将崔家的那些孩子一个个想了一遍,昆安的、奕宁的孩子们,甚至是崔虞臣……那些面孔从他脑海中晃过,他只觉得厌倦和鄙夷。
之前烧着他的嫉妒已经冷却了大半,他摩挲着骨节分明的指关节,转头微微一笑:“昭昭,在等着看好戏吗?”
他的笑容中有种嘲讽和纵容的意味,好像在笑他的天真,但又居高临下地原谅他。
留昭眼睫颤动,崔月隐很擅长用一个眼神,一句话让他身边的人自我怀疑,留昭已经见过太多次,他不应该动容,但羞耻和愤怒还是涌上来,他在一瞬间很想问,不是说好要讨我欢心吗?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但他只是垂下眼,盯着自己的手指。
“我听虞臣说,你临走前问我是不是有一位情人,现在你知道了我的情人是谁吗?”
“当然,父亲,要不然我不会错过该转弯的路。”崔融的声音很冷,还带着伤后的虚弱,像一片轻薄的雪花落在留昭耳中。
“我现在手上的事很麻烦,我不想你因为愚蠢的嫉妒,去做别人手里的刀,那会让我很心烦。所以你要来说服我,你不会给我找麻烦,对我来说,最方便的是把你送去一座疗养院或者国外的监狱关上一年半载。”
留昭惊诧地看着他们,崔融的神情依然很平静,留昭想起初中时看见少年崔融在同学的拥簇中从他身边走过,在乔瑜的酒店里远远望见他,在很多次宴会里看见的他。
他突然很想知道完美的崔融会如何应对崔月隐,权势的压迫,父与子地位的天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