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他粘人到让崔月隐有些心烦意乱,有时候他在僻静处午睡,醒来时少年已经滚到他怀中。
如果是几年前,一切尚且合乎情理,但尽管他并不情愿,留昭还是从儿童变成了青少年,就像所有青少年一样,他开始生出抗拒、质疑和挑衅的特质,更何况不久前,他才因为画室的事生了很久的气。
崔月隐也不再像孩童时期一样对待他。
暑假融和循都跟着母亲去了维港,崔月隐有时会给他做饭吃,带他去游泳、骑马,他们在家里一起跳舞、看电影,偶尔崔月隐下班后陪他外出,去他喜欢的甜品店,去逛书店买书。
不久之后他要去新加坡参加一场投资会议,崔月隐让秘书室拿着两人的护照一起去订行程,临行前,留昭有些忐忑地问他,既然你要出差,我能去外婆家过暑假吗?
崔月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很久,几个月前,留昭兴奋地跑过来告诉他,说母家的舅舅找到了他,崔月隐只是兴致寥寥地应了一声,对无关紧要的人缺乏兴趣。
他从未想过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会以这样一种面貌再次出现在他们的生活中,他感到困惑,你们只是见过一两次的陌生人不是吗?谁会想要去陌生人家里住上一两个月?
但同时他又忍受着一种被愚弄的愤怒,所以这就是你最近格外粘人的原因,这算什么?离开前对我的恩赐、施舍?
崔月隐答应了他。
原本要去新加坡的行程也一并取消,崔月隐留在云京,这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的分离,他独自住在半山别墅里,漫长的夏天,白日变得很长,夜晚寂静而躁动,他的离去仿佛一并带走了什么,崔月隐很难用言语描述,有时他会去楼下,走进他的房间看一眼。
刚开始他觉得留昭不会在那里待很久,崔月隐对他了如指掌,他是个非常容易觉得孤独的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对着一群陌生人。
随着一日日过去,等待逐渐在他心里腐蚀出了一片能吞噬一切的沼泽,嫉妒、愤怒、杀意在他心里轮番咕噜冒泡,更深刻的是一种被背叛的刺痛,只是想到留昭或许真的将那几个陌生人当成亲人,崔月隐就无法遏制自己的杀意。
开学的前一个星期,留昭终于从苗寨回来,傍晚时崔月隐正从后山回来,身后跟着两条猎犬,少年扑过来抱住他,他的思念和喜悦如此真实,触手可及,崔月隐怔了一下,他心里的疮口几乎一瞬间被抚平了。
两条猎犬狂吠起来,崔月隐吹了声口哨,示意它们趴下。
之后他容忍了一次又一次的分离,即使是第一次,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难熬,从前他们分开时,崔月隐有时会想起他,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
但不是这一次,这一次他只要稍微去想这个问题,就觉得自己的理智要崩塌。
有那么一刻,崔月隐想将他关进一处真正的笼子,让他再也见不到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他的目光、声音……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再被旁人染指,但崔月隐无法抗拒想要取悦他的本能,这股力量,几乎和想要独占他的渴望一样强烈,在他心中不停角力。
去见他的路上,崔月隐最终想,我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该迁怒他。
该死的当然只是那些觊觎他的人。
从孙思出现在他身后开始,留昭剧烈的心跳过了许久都没有平息。
他冷静了一会儿,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留昭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保镖,伸出手说:“我的枪是不是还带在你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