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烧至一半，陈河川换了个话题：“你和小阮商量过没有？”

焦苦的烟草在胸腔里静静沉淀了下来，陈山野叹了口气：“还没有。”

“要不你还是留在广州吧，给奶奶盖房子这事也花不了多少时间，我找一建筑队，让他们大包就好了。”

“盖房子是一回事，奶奶现在就剩一个人在这，身边不能没有人。”

“那还有我和你妈呢。”

陈山野侧过脸看他鬓边增多的白发：“你和妈的身子也不如从前了，还有思扬，再过一年也要念小学了，之前老师不是说过，最好跟在父母身边吗。”

陈河川眼前白雾弥漫，眉头皱起：“……那小阮怎么办？你总不能让人跟你跑来这小地方受苦吧？”

陈山野没说话，只是唇边的香烟燃烧得更快了，没几下就化成了灰烬，簌簌落在地面，又被风吹走。

*

日历悄无声息地翻了页，被戴上“糟糕透顶”头衔的 2020 年进度条，不知不觉只剩下四分之一。

陈山野和房东结算好了租房押金，出租屋里的东西前两天已经收拾好了并搬走，他的东西很少，两个红白蓝编织袋里还有富余空间。

他站在走廊上，看了最后一眼对面紧闭的木门。

再见了，陈山野在心里说。

走廊白炽灯依然惨白，邻居的鞋子被他踢回各自的房门前。楼梯间不见光，他弹了下舌，感应灯依然没亮起。

陈山野慢慢行走在斑斓的霓虹灯里，住了那么些年，离开的时候多少会有些感慨，尤其今年因为疫情关系，不少店铺卷帘门至今仍然紧闭，金属门上贴着好几张大红纸，写着「旺铺转租」。

他先去了王虎的快餐店和一些相熟的店铺道别，最后来到发廊门口。

他推开发廊玻璃门，看到瘫坐在沙发上的女孩，敲敲门上的玻璃：“罗蕊，你出来一下。”

说完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往后退到门外。

罗蕊按灭手机屏幕，但没有站起身，屁股像黏在沙发上无法动弹。

身旁的吴向真用手肘撞了撞她：“去啊，人家找你呢，你之前不是总盼着陈山野来找你吗？”

罗蕊苦笑了一声。

她现在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再也见不到了啊。

她最终还是起身走到门外，走到陈山野身旁，嗫嚅道：“山野哥……”

陈山野不拐弯抹角，把捏在手里的银行卡递给她。

小小的蓝色卡片在粉色霓虹灯下变得迷幻。罗蕊眨眨眼，一脸不解：“这是干嘛？”

“钟芒的银行卡。”

“……给我干嘛？”罗蕊的声音开始发颤。

“他生前就放不下你的事，这笔钱虽然不算多，几万块还是有的，密码是他生日，他的生日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的……”水雾迅速漫上她的眼眸，发廊门口彩色转灯蓝的红的光，映在她眼里交融成好看的颜色。

上上个月她生日，钟芒给她买了好吃的草莓奶油蛋糕，慷慨地请了发廊的全部小姐妹们下馆子吃饭替她长脸，还送了她礼物。

那时候罗蕊问了钟芒的生日是何时，想在他生日前攒点钱，到时候也给他买份礼物。

没承想，如今两人已是生死相隔。

陈山野见她站着不动，直接抬起她的手，把卡片塞到她手心里：“嗯，那你拿了这笔钱，去学点别的东西，别再干这一行了。”

“我什么都不会，也没读过几年书……”罗蕊急着把卡片还给陈山野。

陈山野挡了挡：“那就学，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情？”

“我……”罗蕊低着头，看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补色的脚趾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