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了然,对他笑道:“适才错言,别介意。”
这个男人也已不年轻了,笑起来时眼角有纹路,可他就像戈壁上的一轮暖阳,哪怕是在暮色西垂的荒芜之地,仍比铺天盖地的风沙更动人心。
叶浮生向他拱手行了后辈礼,当双方擦肩而过,又忍不住回头望上一眼,只见秦鹤白蹲在阮非誉身边帮他收拾满地书本,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曾经的一代南儒抬头与他四目相对,脸上是难得平和的笑模样。
顾欺芳在他耳边道:“这两个老家伙,天天腻歪在一起,读书舞枪就算了,大伙儿凑在一起搭牌桌子还一个记牌一个放炮,肥水不流外人田,恁地气人。”
叶浮生听得好笑,整个人都轻松下来:“我以为两位前辈早就不在这里,去轮回转世了。”
“嘁,上次那个叫陆鸣渊的书生祭坟时婆婆妈妈一大堆,来回几句话都是想娶秦家的后人做媳妇,差点气得秦鹤白半夜托梦去吓他,结果被阮非誉拦下来,现在就等两个晚辈一杯喜酒敬坟头,喝过之后才好无悔无憾过下辈子去。”顿了顿,顾欺芳又想起一茬,满脸糟心地看着他,“你跟那臭小子成亲的时候,喜酒我喝了。酒虽然是好酒,可这三十年的女儿红……老娘怎么不知道当年捡了个闺女?”
叶浮生以下犯上对她翻了个白眼。
(三)
路过谢家院子的时候,叶浮生本是准备上门拜访,顾欺芳却嗤笑一声,抓着他翻上大树,越过墙头遥遥望去,只见院里身着蓝袍黑衣的两兄弟正在斗刀。
刀锋寒光乍现,拳脚你来我往,这两人一时缠斗得不分彼此,一时又乍然分开各据一方,像是光与影的相互角力,以叶浮生的眼力来看,估计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个胜负来。
“谢家老大当初下来,天天跟我门前的树说话,来来去去都是‘对不起’,听得我耳朵疼,结果没过几个月,他兄弟也下来了,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可解气。”顾欺芳环着胳膊看他们俩斗武,“我从他兄弟那里得到了你的消息,从此也成了他家邻居,里面的老爷子和夫人早早便走了,就这俩死活还不肯,说是要分出个高下,实际上嘛……”
叶浮生会意:“阿离成长得很好。”
顾欺芳恨不能脱了鞋底抽他:“就你教出来的也叫好?老娘不带你进门,就是怕他俩合起伙来砍死你,瞧你把好好一个乖孩子教成什么熊样?”
叶浮生立马喊冤:“文武双全有眼界、机智成熟有担当,我有什么错?”
顾欺芳啐了他一脸唾沫星子,不想跟这二皮脸说话。
他们下了树继续走,路过了一处夹在两座房屋间的空地,叶浮生看了看那地基,问道:“这里没有房子吗?”
“本来是有的,里面的人走了,屋子也就没了。”顾欺芳弯腰在泥土中刨了几下,挖出一个小木盒,里头是一串佛珠和一支月牙钗子。
叶浮生看到这两样东西,眼上心头都像是被蛰了一下。
“他们在这里住了两年,许是看到后人不负所望,自此无牵无挂,那天跟我们这些老家伙到了别,两个人并肩而来、携手而去,算着投胎的时辰,下辈子不说同年同月同日生,也该是有一番缘分,挺好的。”
顾欺芳把木盒又埋了回去,拿满是黄土的手拍拍叶浮生的脸,正色道:“所以呀,虽说有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这辈子只要不后悔,就什么遗憾也比不上心中圆满了。兔崽子,你还在挂怀什么呢?”
他们最终走到一间小木屋前,门前有一棵桃花树和一棵柳树,活像是一左一右两大门神。
门口倚着一袭鹅黄衣裳的妇人,她面罩白纱,发挽高髻,像个出身高门大户的贵夫人,可是手足纤长有力、虎口指腹都有薄茧,可见是练家子。
妇人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