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说:我确实有这个心思, 等我砍了他的头,给他个棺材,叫他家人领回去吧。

大家就吓得魂飞魄散了,说曲帅你这是用的什么律!

曲端说,军律啊,不然呢?

好说歹说之下,这人最后是被刺配进太原守军营中,打了几十棍,成了一个真正的贼配军。

原本也该恨死了曲端的,可现在只能趴在榻上呜呜呜地哭,对着来看望他的知交故旧说:“全赖诸位解救,而今总算留得一条性命!大恩大德,呜呜呜呜呜呜”

这人嘴很严,钱自然不可能全是他一个人收了,可其他人谁也没被供出来,因此他在营中就获得了不同寻常的待遇。

而再等到曲端去检查武库,看看武器数量、规制、养护等情况时,武库官就提前倾家荡产,补足了所有的漏洞和缺口。

有些小道消息说,原本那武库官还有些别的心思,比如说等曲端检验完后,再给淘汰的那一批重新换进去,新的这些重新倒卖了还债。

但曲端是什么人呐!他收钥匙了!

不过也不是一点补偿都没有。

曲端检查过武库之后,就夸了那个官,不仅夸,而且还自费买了二斤果子,给了他。

大家背后偷偷说,宣抚就像个妖怪。

不管吃进去别人多少家产,最后吐出来的总是二斤果子。

张孝纯也是个清廉的,但没有曲端这么丧心病狂,就很忧心忡忡地去问过王禀。

后者沉吟了一会儿说:“你问我是不成的。”

“你有通天的路子,怎么不成?”

王禀摸摸自己的胡子,他是有些小道消息的,但他不能说老童私下里给他写信,向他隐约透露过,说要是在曲端手下受了气,要学些装委屈的手段,而且不要在曲端面前委屈!在曲端面前委屈没用!去找徐徽言!

长公主很喜欢用老童的路子去听太原府的事,固然张孝纯的奏报是很及时有效的,可张孝纯心软,除非事到临头,否则不爱讲同僚坏话,那她就得未雨绸缪。

老童的路子就很好,太原府有一支精锐的捷胜军,这些童贯留下的人可以向她报告些新消息,因此老童就时不时会被长公主叫过去。

他就是这么听到的。

长公主给了徐徽言一道盖了印的手令,还有一封短信。

这事儿不仅老童知道,尽忠也知道,而且很震惊。

宦官们很憎恶曲端,可他们看长公主对曲端千好万好,哪怕曲端给她的太湖石都扔河里了,她还是徐徐善诱,语重心长啊!

有啥话不能明着说!

“不能明着说,”赵鹿鸣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曲端对上她时,他摆出来的姿态是“今天殿下要是不愿意纳谏,非要走到歪道上,臣就一头撞死给殿下看”。

虽然也很爹,但是一种“直臣”的爹,往上数一千年,这种爹很多,魏征追着李世民谏言也属于这一种,总而言之,除了第一次见面搞行为艺术之外,只要他确认了她是他的领导,有太上皇背书的权力,以及皇家的血脉,那他就会很讲究分寸。

但他对平级和下属,甚至是除她之外的上级,他就换一副态度了他甚至说几句好话都要浑身抖一下!

他就是骨子里有狂妄高傲的成分,他就是对所有他觉得,威望才华地位不如他的人,一定要这样对待,才能满足他的自尊心。

那要是地位不如他,但威望才华胜过他呢?

所以赵鹿鸣给他放出去后,还是不放心。

她特地写了手令给徐徽言:

“万一曲端发癫了,给他控制住。”

后话她没说出口,因为说出口的话,徐徽言会觉得她也发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