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继续想。
殿下今天叫他过来是有正事的。
金人很可能马上要南下,不管是以袭扰为目标,还是准备趁着老兵没死光给大宋一口气打服,又或者是这两者之间来回切换,它都一定会导致大宋的经济被拖着整个国家都被战争拖着,金人要是这么打三五年,大宋就要准备三五年的倾国之战。
这是正经事,他是这么觉得的,殿下应该也是这么觉得的。
和金人南下比起来,他家二傻子的那点破事就不值一提了,之所以现在拿到明面上来说,多半是给个锅。
张叔夜继续想,殿下是个多疑的性情,这次主战派与主和派从市井杀到朝堂,从朝堂杀到乌台,双方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一个个不是罚俸就是降职,大闹了这样一场,只有他张叔夜隔岸观火。
主战派难道心里不猜疑?主和派难道心里也不猜疑?他们猜疑,就会将猜疑的声音传出去,传到许多人耳中,尤其是那些能将声音再传给长公主的人耳中。
长公主听到了,心里多半就要有些疑心。
正好就有了这件事。
要说殿下是有意为之,张叔夜觉得还不至于,别说是他那傻儿子,就是他自己也不值得殿下特地离宫过来下这么个圈套。
只能说是凑巧,刚刚好,刚好就有这么个傻子凑上来,叫殿下逗一逗,大家知道了,自然也要参张叔夜治家不严。
治家不严的人,能当枢密使吗?
整个汴京城,朝堂上的各派冷眼看着,多半心里都觉得不错。
官家一贯是喜欢给相公们扣锅的,不要自己亲自扣,要别人扣上,突出一个“都是你们这些宰相对不起朕,朕要是让你们戴罪立功,那是朕宽仁,朕要是用完了你就给你丢垃圾桶里,你千万记得不是朕对不起你,还是你们这些宰相对不起朕。”
殿下也是赵家子孙,这个思路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想到这里,张叔夜心里就稳了。
他身上不缺锅,比如说,郭京那事他说得清楚吗?
已经有了一口锅,御史们明面上不参他,暗地里也可以说他和郓王势力不清不楚,总之是个不可靠的人,请长公主殿下小心些总没错。
张叔夜又想了一会儿,觉得最惨不过是长公主借着这件事不轻不重地说他几句,他儿子轻佻,他自己多半也是因为听说升官消息后就飘了吧?
既然飘了,也别当枢密使了,就继续在原来的位置上待着,长公主找一个自己的亲信知不知兵不要紧,关键是亲信,是她信任倚重的人当了枢密使,具体的脏活累活交给张叔夜干。
这样一来,傻儿子闯的祸也解决了,长公主也有自己的嫡系当枢密使了,两全其美。
把这件事想完之后,张叔夜就不慌了。
枢密使能当最好,当不上也无所谓,他当初千里勤王又不是为了升官。
昨晚上他家傻儿子能出门溜溜达达,看满城的小娘子笑呵呵赶着最后一波打折狂潮逛吃逛吃,看这座大宋的都城里还有人为各式各样的事苦恼。
不管是笑呵呵的还是苦恼的,过了这一夜,汴京仍然在那,大家依旧过着他们有滋有味的人生。
张叔夜觉得这就够了,想清楚了,他就拿起茶来喝,不过他还是很谨慎,没动桌子上的“果实”。
过了一会儿,殿下就回来了。
殿下说:“张公,咱们说到哪了?”
殿下的眼神很正经专注,一点也没有“我今天赚你进宫就为杀杀你儿子的气焰”的意思。
张叔夜说:“殿下,臣有个不周全的想法,还需有义士将金国朝廷的事细说一说后,才好继续筹谋。”
“什么想法?”殿下说,“张公先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