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有一片大泽,而且不在淮河的主干道上,来这里的人就不多,只有农民和渔夫,都被齐枢细心地清理过了。

这数千人就藏在大泽里,将他们自宿迁劫掠到的米粮和财物也都搬了过来,因此烟火缭绕,其中能听到牛马嘶鸣,又能听到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喝酒唱歌。

齐枢自己坐着马车过来,按他的身份是绝不该下车的,可他不仅下车了,他还在那些反贼的怒目而视下,伸手去握住了头目的手。

“前番是我不得已啊,”他叹气道,“张叔夜的威名,你们难道不曾听说过么?”

这群反贼大惊失色,议论纷纷:“咱们竟招来了张叔夜?!”

“我原能招降你们,给你们一个出身,可被张叔夜所逼,唉,唉是我问心有愧,”齐枢哽咽道,“我只能将你们暂藏于此,而今我陷于两难之中,又有何面目见天下人呢?”

他们原本可以仔细看看齐枢的脸,可他们陷在了恐惧中,一心只想问:“咱们打得过张叔夜么?”

昏黄的傍晚,每一个人的脸都半明半暗。

齐枢就藏在他们的恐惧里,轻声说了一句:“我倒有一个办法”

作者有话说:

第448章 第四十七章[VIP]

楚州的街头上, 悄然有了些变化。

能闹起民变的地方,气氛一定不会太好,要是程无名到了这里, 会说从淮安到宝应, 到处都积攒怨气可以是道家的“怨气”,但比道家更直白的是街头巷尾许多人的脸。

原本街上是很热闹的,江淮富庶,有穿着半旧绸衣的商人带着两个仆人,商人的脸已经很精明,而仆人则需要比商人看着憨厚,做事更精明凶狠些, 才能得到这些商人的信任。

他们有可能是倒腾些货物,在洪泽停一脚, 采买之后北上或者南下,但更可能是要去码头招募工人。

漕运会剥削百姓, 但也会带来大量的职位, 从码头上到码头下,车夫、挑夫、搬运工、清淤工这些就不必说了, 码头还需要大量的工匠,木匠石匠铁匠各司其职, 这些工匠自然也都需要助手。他们由洪泽养活, 他们还可以养活很多人, 比如码头上的饭摊, 饭摊自然也要去邻家的酒坊进些最劣等的酒,再往里兑足了水, 看每个工人走到饭摊前买一包食材可疑的饭食时,再来一角劣酒。

就像一块海绵, 足足地吸住了来往的穷苦人,不论他们在乡下被乡绅还是小吏剥削掉了最后一亩田还是最后一个幼儿,只要他们鼓起勇气,背井离乡地来到城中和码头上讨生活,其中大部分青壮能找到活。若是旺季,还能攒下两吊钱,叫赌坊的老板觊觎着,若是淡季,至少也有一碗饭吃,饿不死人。

甚至那些没找到活的人也不能确定是饿死的多半是老幼,老幼吃不饱,自然病弱,病弱就养不活,那关官府什么事?关大宋什么事?

但从去年开始,洪泽附近就变得很危险。

漕运停了,工人就开始失业,他们只有一个空肚子,还有饿得发绿的眼睛,成群结队游荡在码头上,四处想找活干。

可北边打得厉害,说不准谁和谁打,听说是老子打儿子,又听说是伯父打侄子,工人就不明白他们到底吃了多少不消化的美味,一家子骨肉为什么要打呢?

他们打就打,工人在码头上找不到工作,只好想办法,附近乡村有没有好心的地主雇长工,或者愿意佃几亩地呢?只要佃了地,种个两三年,给这穷日子熬过去,等北边的贵人们不打了,大家又能回城里去。

然后长公主来了,说不打了。

不打了,大家原本欢欣喜悦,可长公主又说:要收粮!

漕运还没恢复,工人们还不曾喂饱自己,甚至已经被迫卖掉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