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湖很好,”他说,“叫什么名字?我下回还要来玩儿。”

水田边,有人凑过来同这些形容狼狈的人打个招呼。

都是一群灰头土脸,身上带了伤的流民,可就坐在路边,也没进村庄里去劫掠。

那村里的人看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出来同他们说话。

“你们瞧着倒有些样子,不像贼匪,”凑过来的老农说,“怎么带了这些伤?按说官军也不该伤你们。”

王顺说:“正因我们瞧着不像贼匪,所以更不能轻饶。”

那个老农也在路边寻个地方坐下了,听这话就一乐。

“有道理,但那姑娘也是跟你们一起的么?”

王顺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这支队伍最前面站着程无名,正在那踮脚往远了看。

“她?”

“你们待她却客气,她是什么来路?”

“她与我们不是同路人。”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从老翁手里接过了水罐,道了一声谢,舀起一碗喝水时,队伍最前面忽然一阵骚动。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王顺站起来说:“儿郎们警戒些!”

他那些儿郎们没什么能警戒的,既没有甲,长刀也很少,只有几根长矛和棍棒,还有从厢军那俘获来的弹弓。

这些衣衫褴褛的汉子就雄赳赳地排成一排,王顺看看他们又说:“分散到路边藏着!”

他们就一阵鸡飞狗跳,直到程无名忽然喊道:“是我们灵应军的旗帜!是我们的人!”

起义的汉子们这时候才算呼出一口气,王顺再回头时,老翁已经逃得不见了,地上只有一个摔碎的水罐。

程无名脚步匆匆地穿过了队伍。

“你同我一起去。”

“我们该走了。”王顺说。

“你们冒死替我送了信,你们是有功的,我保着你们!”这个道士急切地说道,“我见到你们并非歹人,只不过是穷苦百姓,被贪官所逼,我可以为你们解释清白!”

王顺看着她。

“我教我的兄弟冒死帮你送信,不是为了立功,我只是听你说,圣马湖边必有你们的使者,能令齐枢畏惧,倒是淮南官场乱一阵,官兵管不得我们,我们正好走。”

程无名就急得快要说不出话。

她说:“你怎么这样糊涂?这天下哪里不是大宋的?你们若不愿跟我走,去哪里都要叫官军清剿的!”

“我现在打不赢你们,”王顺说,“你一个小小的女道,也比我们有见识,知军事,可我不服,我死也不服,凭什么我们闹起来,你们就从天而降一个好人,然后这事就一笔抹掉了?我们被抢走的种粮,我们那些死去的乡亲,都一笔被抹掉了?”

程无名就说不出话。

不抹掉,又能怎么样呢?

王顺脸上的神情像是在说他也不知道。

可这个汉子仍然很执拗:“我今日打不赢你们,可是总有一日,我要问一问你们的长公主。”

灵应军的旗帜已经到了面前。

刘十七的马后绑着知州,天大的一个老爷,像是一口猪一样绑在马后,一颠一颠的。

刘十七兴高采烈地喊着:“喂!程家妹子!我来救你啦!咱们一起寻长公主告状去!”

从楚州到京城,轻骑一日夜三百里,不用两日,那急信就到了。

送到赵鹿鸣手里时,她有些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

转运使齐枢还没有绑,漕运还没有恢复,而她立刻就能想到,整个淮南路,甚至整个文官系统都不会坐以待毙。

他们还有各种理由要讲一讲,还有各种冤屈要诉一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