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坐在书房里, 不安地动了动。
有焚烧香料的烟气飘过来,带着一丝超脱凡俗的力气,想拉她挣脱这种困境。
长公主要她试一试整理神霄宫各路道官送回来的书信, 这些信件并不是第一时间送给她的。
艮岳里也有几个识字的小道士, 他们负责将送回来的书信抄录一遍,原件要收在长公主那,附件送过来。
原件要负责存档,但也是一种监督,长公主平时很忙,她要和文官们聊一聊恩科的事,在撕开一条口子, 给武将送进朝廷这件事上,文官们终于表现出了一点反抗精神。
他们一定是要反抗的, 朝廷的官虽多,甚至被后世批评冗官, 但文官们自己不这么觉得, 他们有子侄、学生、同乡,他们只恨自己人不够多, 而外地的官员又太多了。
朝廷里没有武将时,他们可以互相攻击, 比如广南人轻浮, 荆楚人爱计较, 四川人不懂礼法, 至于福建人就更可怕了,他们吃虫子的!蛮子呀!
现在长公主要开恩科了, 这些人自然就联合到了一起,就算他们轻浮爱计较吃虫子, 可他们毕竟是文官,那些陕西的大老粗算怎么回事!不答应!
大家哀求,抹眼泪,跪地上嚎,然后有人气得一口气没上去,直挺挺倒在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也没办法,只能赶紧让人找医官过来,扶着这位去休息灌水灌药,等他醒过来后慢慢同他讲。
据说还有人去找了刚直不阿的李若水,让这老头儿试试去参长公主身边哪个佞臣一本,最好参完再撞他一跟头,给长公主看看大家的决心。
李若水给他们全赶出去了,赶到门口不忘记指着鼻子骂:
长公主挟持太上皇时你们一个个都怕死不吱声,现在惹到你们身上你们起来嚷嚷了!滚蛋!反正我是河北人,河北的读书人用不着我操心,长公主天天操心问呢!
长公主很忙,这只是她忙的一件事,她得一边按住了西军,一边去按文官,所以需要有人替她将各地的琐事归纳,整理,誊抄,“以备咨议”,但原件都在长公主手里,也是为了让这些小女道们不要怠工,更不要藏有什么私心,错漏下信息。
侍宸的命令到了太和宫,太和宫的女道士们欢欣鼓舞,赶紧给梁夫人腾出了地方,也举荐了几个年轻伶俐工诗善文的女道,自然各个都是后门进来的,野心勃勃要抱住了长公主的大腿。
梁夫人叫她们试一试,试完再看看,压力就更大了。
大家都不怎么熟练,但都很伶俐,因此几乎没人写得少,甚至有人写出来的总结比那信字数更多,里面还有些声情并茂的扩写和注释,就好像长公主是个刚学作文的八岁小女孩一样。
“也是怕疏漏了东西,”她们臊眉耷眼地说道,“我们想着,宁可多些,不能少些。”
梁夫人就有些愁。她不是这群自幼长在汴京的幸福小姑娘,她跟着韩世忠在军中待过,军务她多少知道一点,因此也能猜到殿下要这些东西做什么用,因此归纳得准不准确,她就非常在意。
首先是物价,其次是太不太平,有没有贼寇,再然后是极其严重的谣言但如果这些都没有,只有一点不正常的端倪呢?长公主担心各地送粮送得这么凶,有地方会激起民变,可怎么样是民变的前兆?
送信要时间,一来一回要是来不及呢?
梁夫人坐在窗边,看看桌子上这一摞,再看看窗外绿油油的道观,整个人就愁得不知道怎么交差时,外面有一阵轻轻的喧嚣。
今天难得是佩兰休沐,她在京城也有父母家人,只是她很少回去探望,和季兰一样,每个月都送些钱去,再悄悄问几句家人是否康健平安就完了。
尽忠问起,她说:“我原跟着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