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兰没拿剪子,她只用了一根针,在道袍里挑来挑去,赵鹿鸣不擅此道,就很好奇地在旁边看着,看她拿了那件厚实的道袍对着灯照了许久,又从衣襟处一根根将线挑断,过一会儿,从里面抽出了一张很细的帛书。
一抽出来,那帛书上的字迹立刻在灯烛下散发出殷红的光芒。
“还是封血书,”她一边展开一边说,“我三哥到底是状元才,引经据典的。”
殿下说了个笑话,但大家不笑。
大家都很严肃,毕竟一不小心,这就又有一个亲王要遭遇意外了。
但殿下看完之后说:“我三哥一片孝心呀,谁能不动容!”
郓王的血书里,什么敏感内容都没有。
这是一个儿子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展转踌躇后写下的给老父亲的信。
信里说,爹爹去了那么久,他这个当儿子很担心,不知道蜀中水土如何,有没有瘴气?不知道爹爹衣食如何,清减了没有?爹爹呀,国家有难,这是做儿子的无能,儿子只是一个书生,除了在家门口鼓励几个书生之外,什么本事也没有。战乱之中,道路隔绝,就连家书也送不出去一封,不能尽孝,儿子真是既没本事,又不孝顺,想起来罪该万死。
现在爹爹总算是要回来了,妹妹是个孝顺又有本事的,她一定能照顾好爹爹。皇帝山崩了,爹爹必定也很忧伤,他也很忧伤。唉,但爹爹一定要以身体为重,现在康王重伤,皇帝山崩,妹妹年幼,爹爹一定要善加保养。奉上衣物,春夜犹寒,爹爹千万别嫌弃针线粗劣,爹爹呀!大宋江山还要爹爹做主!
爹爹呀!
赵鹿鸣拿着血书想了一会儿。
她哥哥是状元才,血书真是情深意切,甚至称得上是大材小用。
但话说回来,这样的一封信,明白着送过来就是,干嘛还要偷偷摸摸的?
大家都站在那,屏气凝神地看着她。
过一会儿,殿下说:“佩兰,你将衣服缝好后交给萧将军,送给太上皇去。”
佩兰就应了,拿着衣服走去了后帐。
尽忠眼巴巴地看着她叫来笔墨纸砚,提笔写了两个字。
“殿下,”他小声说,“太上皇不用这个纸。”
她停笔了,认真想了一会儿。
“爹爹在外面也不用寻常纸,寻常帛,”她感慨了一声,“你去取来。”
尽忠没出门,尽忠也转去了后帐,过一会儿,拿了一条上面满是金粉的素帛过来。
大家都是一群坏家伙,这是早有准备啊。
公主眉头皱得死紧,看着尽忠将那张帛铺开,她忍不住自言自语一句:“太上皇从来没写坏过么?”
自然不是,只是写坏了就不要这张洒金帛而已。
她提笔在纸上先写几个字,找找感觉,论起瘦金体,她也拿着爹爹给她的亲笔信认真练过,也算是能以假乱真。
至于语气也很好拿捏爹爹的信,光看信那就是一个十全十美的人,柔和文雅重情义,身负重任爱国家。尤其爹爹还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他想给自己塑造成什么样的人,无论是字还是画,他都能塑造出来。
信写完了,她放下笔,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忽然说:“光是萧高六还不成。”
哪有正经人写信不用印呢?
“殿下放心,还有老童在呢。”尽忠笑道。
夜深了。
太上皇的帐篷里,点起了安神的合香,营地里洒过了几遍水,因此任凭春风料峭,一丝尘土也吹不进帐中。
太上皇换了中衣,坐在床榻上,看着小内侍们轻巧地忙碌。
他们要将换下的衣服拿走,要将外帐的炉子封好,要烧水,要备茶,要将太上皇夜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