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皇在蜀中时寻到的,还有一部分是遗落在洛阳的, 虽说都是太上皇的财产,按说可以当做战利品, 但完颜粘罕对这些不能造攻城器械的人兴趣并不大, 因此有些就当了漏网之鱼, 一起逃进了蜀中。

等太上皇匆匆忙忙跑出来被契丹人接到后, 香象奴就替自家主君和自家主君的主君孝顺了一把,从蜀中给这一长串儿的人又接出来了。

而且很不吝惜财物, 算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典型,给他们好吃好穿好马好车, 一路运到了慢慢往开封走的队伍里。

太上皇虽然批评了几句,认为“国家百业待举,此时搞这个太奢靡太破费了”,但最终还是笑纳了。

自然要笑纳,他这辈子,不管什么时候身边总要有人伺候他,伺候他的人还必须聪明机灵年轻漂亮,他要求这么高,因此总觉得自己有吃不完的苦。

比如说这马车,就算这马车是蜀中精心给他赶制出来的,宽敞温暖不颠簸,可一天在里面坐上几个时辰,他还是觉得不顺心,那多加几个随从和美人,他也不会觉得真就有多过分本来就该集天下之力,取悦他一人嘛。

于是当太上皇的队伍和长公主的队伍撞上之后,场面就显得很动人了。

长公主跳下马,冲向了太上皇的车驾。

“爹爹呀!”她的声音里带着哭音,“女儿不孝,这许久才击退金寇,迎回爹爹!爹爹在蜀中吃苦了!女儿罪该万死啊!”

她扑倒在马车前,孝服就委顿在尘土里,所有人都看着这一幕,看她蜡黄着一张脸,红肿着双眼,眼皮下还有漆黑的两道眼圈,看她双手上的茧子。

长公主就是用这样的姿态,在西军诸将面前,向着太上皇的马车跪拜的。

那刷过几次金漆的仙鹤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像是要展翅高飞,带着这车登云踏月,去往更超凡脱俗的地方,可碍于车前有这么个俗世里的公主阻拦,到底还是不情愿地停了下来。

有相貌清秀的内侍掀开了车帘,里面先出来两个罗衫轻薄的美貌少女,她们手里抱着琴,拿着箫,鬓间耳旁都有一闪一闪的光亮。

待她们下了车,规规矩矩跪在一旁,所有人屏气凝神等待的太上皇总算露面了。

“也未必受苦。”公主身后的队伍里,有人这么冷冷地说了一句。

其他人警告地看他一眼,可眼神里除了警告外,也并无反对。

太上皇着朝服,缓缓地自车中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