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郎们!升官发财的时候到了!”

一面面镇戎军的旗帜渐渐蔓延上了山坡,

吴玠的士兵手脚并用地向着山上爬去,他们爬这个坡也很不容易,但他们必须去救援数量已经不多的种家军。

到处都有人还在战斗,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救回来。

这些士兵背靠着背,与他们的同袍、同乡、同宗,甚至是亲兄弟并肩作战,而后堆叠着倒在一起,再翻滚着想爬起来,要是此时面前的仍旧是女真人,女真人就会补上一刀,再记下这个功劳。

要是面前已经换成了镇戎军,这个种家军就拽住了他的戎服,问:“我们小种将军呢?还有七将军,还有你将他们的尸体抢回来啊!”

这差不多就是最后一句话了。

因为这个种家军士兵也快要流干他的血了。

他们躺在自己的血筑就出的泥淖里,脸色灰暗地看着天空,镇戎军士兵就只能无言地从他身边走过,去看看再往前三十步、五十步的地方还有没有可以杀的金人,还有没有可以救的士兵。

山坡上一棵树也没有,完颜粘罕的军队占据了山坡时,漫山遍野的黑色旗帜,望之如黑色的树木,黑色的潮水。

现在这潮水已经退去,留下了漫山遍野的尸体,死不瞑目。

这是一场胜利,但对于完颜粘罕而言,这胜利还没有那么纯粹,他还得面对宋军的围追堵截,比如前面出现了一支镇戎军的兵马,不是诱兵,为首的骑将作战非常勇猛,迫使他必须尽快撤走,以免去路被人堵住,他甚至还“忍痛”留下了宗室完颜独自殿后,堪称非常巨大的牺牲。

对于许多西军将门来说,这就是一场纯粹的胜利了。

他们看着下面仍在继续的战斗,看着姚家和金军剩下的兵马作战,打得有来有回,嘴里就忍不住啧啧称赞。

虽说种家有那么一两位年岁老,资历高的老将,可咱们其余这几家也不差呢!

互相还得吹捧一下,“白乐天说,‘试玉要烧三日满’,果然咱们姚经略平日恭肃谨慎,此役却能力挽狂澜!”

“是也是也,”又有人感慨,“老种相公去后,种家到底已有明日黄花之叹哪!”

“到底还有咱们为殿下分忧,”折可求笑道,“若论忠义,咱们难道便输给种家了么?”

“不错,咱们都是愿为殿下效死的!”

有人不仅说,还用眼睛小心去看殿下的脸。

“殿下,咱们对殿下的忠心,可剖肝胆,可鉴日月!”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可他们实际要说的并不是这些话。

他们说,种家要进枢密院?不错,这事原也用不着种十五说出口,老种殉难之后,大家不是心知肚明么?

有老种抱着皇帝一起死的这桩功劳在,太重了,谁也越不过他家去,曲端也不行,这是明摆着的事,只要论功行赏,枢密院一定要进个种家人。

这是一场战争,殿下能给出什么奖赏,西军是心知肚明的。

可枢密院这去处,对西军来说实在是太诱人了,大家不争不抢不行的呀!

况且对于姚家而言,他们姚家不进不要紧,凭什么被种家压一头?

只有最后一句,它竟然是真的。

殿下轻轻转头,看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

忠心吗?

肯定是忠心的!

大家的功劳全从跟着她而来,要是太上皇复位,或者京城的太子继位,又或者是哪位亲王他们认得西军的谁啊?

那都是天上的人,生来就被士大夫和宦官包围着,人家养尊处优,深居宫闱,从生到死都不认得几个武夫、粗人、贼配军。

到时候就别说是叫公主来发号施令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