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亲兵还在继续大叫:“叫人围住,求咱们援他们一把!”
韩世忠说:“那小岳将军不是极受殿下青眼的名将吗?怎么干出了这样的蠢事!”
亲兵说:“不知!求援的不是小岳将军!”
这个大汉坐在那骂骂咧咧了几句,说:“点起兵马,一刻后咱们出发瞧瞧去!”
被围住的河北援军其实不多,也就五千人左右。
他们是从陡峭的后山绕路爬上去,阵型就很松散,等爬到临近女真营地时,四面的箭雨一起落下,直接就将这支兵马拦腰截断了。
后面的人想往前冲,可女真人的强弓是不输灵应军的,近距能穿铁甲,兵士们就冲不上去。
前面的人想退回来,可女真的步兵已经四面围上来了。
他们这次不用狼牙棒和大斧,专用极便宜的长枪,排成一排,密密麻麻的枪尖上闪着寒光,还没扎到人身上,士兵的士气就崩了。
有人就开始悔恨地哭,还有人凭着一腔血气想冲破长枪阵,立刻叫人在身上扎了七八个血洞,躺在地上眼见着就活不得了。
宋军这边有人就喊:“往里挤一挤!”
既不能后退,前面的人又步步逼近,女真人的两翼渐渐变长,就围成了一个半圆,给他们围在里面戳,那里面的士兵只能奋力往圆心里挤。
挤着挤着,渐渐就不是作战的阵型了,也没有施展刀兵的距离了,他们一个挨着一个,挤得满身是汗,心跳乱砰砰的。
外面的人就急哭了,“唉!唉!小岳将军受伤,不该轻敌出战啊!”
山上的完颜宗弼冷冷看着这一幕,忽然说,“令矛手停步。”
那野问:“郎君,为何不全歼了他们?”
“我眼下杀他们如杀蝼蚁,”完颜宗弼说,“不杀,只作香饵罢了。”
这饵要钓谁?
立刻就能钓上的是河北援军。
他们不仅是一个个“兵”,从生到死除了用来打这一仗外,更没别的用途,他们也是人,在河北时,或许是流民,或许是贼寇,又或许是州县的守军,一行一伍里总有些熟人甚至是亲戚,行军或是操练时,他们会找机会凑一起,亲亲热热说几句家乡的闲话,自然也会拉帮结伙欺负人。小岳将军叫捷胜军的起了个“酸馅儿将军”的外号,他们就偷偷跟着叫。
现在自己的同袍被围在死地之中,就不停有人突然冲出去,想要救援一把。
山坡上的弓箭手不再齐射箭雨了,他们有的放矢,一箭就能射死一个这样的。
等射死了十七八个,女真人就在山坡上残忍地大笑!
“懦夫!懦夫!”他们说,“坐视同袍陷死地而不救,你们也配与我们女真人为敌!”
被压制在山下的将士就气得要流出血泪。
有人将这消息传给了昏睡中的小岳将军。
小岳将军刚醒,恍惚地想了一会儿,“你们为何突然要攻营?”
传信的就哭,“女真狗贼哭得那般认真,俺们就信了!”
“友军有精兵勇将,非你我能敌,”岳飞叹气道,“扶我起身,只怕我披挂上阵,也救不得他们”
他沉吟了一下,忽然说:“取我的印鉴,将我营中亲兵叫来一队。”
“将军有何吩咐?”
满身绷带,一只眼睛还包在白布里的岳飞刚用粽子般的手拿来印鉴,听了这话就气得想往那个传信兵脑袋上丢:“事到如今,你们连求救兵都想不起来么!”
当韩世忠点起兵马,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两日之前,那个年轻人被他打得丧失了胆气,叫老兵们围在其中,一路半护送,半强迫地将他“请”回到完颜宗望的保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