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你闲来无事时,给殿下吹吹风。”

夫人就惊了:“你胡说什么呢!”

韩世忠就赶紧凑过去,小声嘀嘀咕咕:

“俺只是想,这附近的山势俺都是精熟的,殿下若是死守在这,来日没了粮食总要束手束脚,不如修些不要钱的箭塔,向后撤一撤!”

梁夫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如你们平素那般?”

夫君就很高兴,“是也是也!”

“你怎么不自己面见殿下,剖析利弊?”

这回换夫君低头了,“有曲帅在呢”

两口子就都不说话了,一起在心里骂了严防死守不许属下随意接近公主,复刻韩世忠旧路的曲端连韩世忠自己也不许复刻!

夫人又想了想,“殿下与曲端皆不曾后撤,恐怕是防着宗望的兵马。”

韩世忠说:“而今我去了,必令他再不能立寸进之功。”

他说这话时,像是在说一句很平常的话,可是那话落在地上,就砸出了金石铮铮!

那可不是旁人,那是韩世忠!在西军中已是立下了赫赫的威名,可那些威名原都是他用命换的,今日之后他还要用命去换一个更大的功劳!

这个穿着铁甲,肩上搭着罩袍的陕西汉子就站在她面前,让她总有些又爱又恨,又担心,又安心,这些心思绞在一起,她就生出许多酸楚。

“你”她说,“你自己也须得小心些。”

“你放心就是,”韩世忠说,“俺这次去了,一定能挣上几个诰命回来!”

梁夫人愣了一会儿。

诰命,一个不够用,还得好几个。

好几个!

她白了他一眼,“谁稀罕!”

几个偷偷躲在帐篷后的小女道就说:“哎呀!现在羞了!”

梁夫人回去之后一点也没隐瞒,直接就将韩世忠这很莽撞也很不合军规的话告诉殿下了。

殿下原本在前山,现在刚刚回来。

太凶了,完颜娄室又来了。

论整体凶自然是完颜宗望凶,完颜宗望指挥数万大军如臂使指,好似一只吞食天地的巨兽,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但山地作战不适合大军团,那就显出完颜娄室的作用了。

这人是一个升级版的完颜活女,虽然没有儿子那样年富力强,但他的作战技巧已经炉火纯青,带着一猛安的女真人往前冲时,真是一个锐不可当。

尤其是此时完颜粘罕决心不倚靠宗望的东路军,反而要替东路军吸引到足够的宋军火力,那派出完颜娄室,女真人的阵线真就像一柄长剑,不断向前。

今日轮换上去的是一支普通的西军,姚家送过来的,士兵平时被曲端管着,看着也都很体面,军纪也好,军容也好,吃饱穿暖,士气颇高,按说一切不利于战斗的因素都被去掉了,剩下的就该是认真替公主作战,替皇帝作战。

但营前的士兵还是被逼得连连后退,起初完颜娄室进一步,宋军退一步,接着完颜娄室再进一步,士兵们就退两步了。

完颜娄室每次冲击,地上都留下一片宋军的尸体,他就一步一步踩着尸体,缓缓向前。

金军这柄长剑向前第三次刺击,第三次冲锋时,有人就上行下效,准备学他们那个骑着毛驴一天跑了八百里的小将军,转过身去也要找一头河东马,快速地脱离战场。

曲端这时候到的,跟着他到的还有督战队和镇戎军,他立刻就发布了两个命令,第一个是堵住士兵逃亡的口子,完颜娄室在前面杀,他的督战队在后面杀,大家拼一拼谁杀得多杀得快,看看士兵们还敢不敢效姚平仲旧事了。

第二个命令则是等这支军队稳定下来之后,将自己的镇戎军换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