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鹿鸣就微笑着看她一眼,王穿云就不说话了。

到了第二道营门前,也就是从前军走到中军营时,马车又停下了。

康随说:“经略有令,灵应军不许入营。”

“这是殿下的亲卫,”尽忠说,“曲端凭什么不让他们进!”

“臣只管奉命,”康随说,“若殿下不许”

“你待如何?!”

“臣只能卸了他们的铠甲兵刃,请他们在此等候。”康随说。

赵鹿鸣掀开帘子时,看到尽忠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不要紧,”她的声音依旧很温和,几乎透着些懦弱,“就依曲经略行事。”

马车继续往前走,这次脚步声变少了很多,她身边灵应军护卫和契丹护卫都不在了,只剩下几个内侍跟着她,内侍们能有什么战斗力呢?

王穿云的表情就变得很凝重。

她掀起帘子往外看看随行的尽忠,尽忠的表情也很凝重。

赵鹿鸣此时就很想说点什么,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

马车终于是彻底停下了。

康随站在马车下说:“请殿下下车,中军帐已至。”

她带着王穿云走出来,一步步下马车时,忽然又看了这名武将一眼。

“我是想不到比这个更苦的差事了,”她声音很轻,“我身边的中官被我纵得有些小脾气,将军不要放在心上啊。”

康随像是个木头人,依旧是低着头应了一声。

她也不再多说话,下了马车,看到中军帐里已经有曲端的亲兵将帘子卷起,她领着王穿云和尽忠就往里走。

此时康随忽然走到她面前,说:“殿下,诸位中官也要留在帐外。”

她安静地望着他,这个陕西汉子一直是很镇定的,但此时眼神就有了些躲闪和狼狈,不敢去看她。

躲闪和狼狈是很单纯的情感,可过后咀嚼起来,就会生长出别的东西。

她就依旧说:“好。”

曲端的中军帐和他骄横的风格并不相称,不仅不相称,而且有一种违和感。

她不是没见过西军的武将,她挨个去他们营中看一看时,也大概知道了他们的装饰风格豪奢且混乱,没有什么美感,但会把自己得到的所有值钱东西都一起堆出来给人看。因此整座军帐就显得颇具暴发户气质,金光灿灿。

但这种军帐是被朝廷和读书人所认可的,大家觉得武人就是这个模样,大家也觉得武人就该爱钱,毕竟你们这群不读书的贼配军要是连钱都不爱了,那你们是想爱点啥啊?

曲端的中军帐就看不出爱钱。

进门往里看,屏风上挂着一幅地图,两侧摆着好几个书架,上面满满的都是书。书架原本曾经刷过漆,现在也都脱落了,因此就衬得军帐颇为破旧。

但就在这破旧而朴素的中军帐里,在曲端帅案上,竟然也摆着一只粗陶瓶,里面斜斜地插着一支含苞欲放的白梅。

曲端就坐在帅案后,两侧站着他的武官们。

见她只领着一个小宫女进来,他便起身走出帅案,来到她面前,向她行了拱手礼。

“介胄之士不拜,请以军礼见。”

他这样说的时候,身上的甲片轻轻碰撞,发出了河流中寒冰互相撞击的声音。

就在这一瞬间,赵鹿鸣感到身后的王穿云浑身都绷紧了。

她带着一个小宫女,孤身来到他的军帐里,天气寒冷,她里面穿着一件道袍,外面披着一袭氅衣,除此之外,她浑身素净,连一片玻璃都没带上。

曲端和他的武官却是着甲的,全副武装。

她看着他,既没有对他说免礼,也不准备斥责他这一路的胆大妄为。

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