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在借此试探殿下。”他说。
城中四处都是火光, 可偏偏冷得刺骨。
到处都有士兵, 可士兵中偏偏传出一两声不合时宜的孩童哭叫。
吴玠并没有刻意顺着声音去找,这种声音虽然不合时宜, 但士兵对它并不陌生。一般的统帅发现战场有妇孺后,可能会驱逐他们;残忍而谨慎的统帅发现他们后, 则会下令杀死这些不可控的平民;吴玠认为他所在的这片战场的确需要一位谨慎的统帅。
那些妇孺的下场似乎就很难被拯救了, 而那些哭叫声确实也渐渐地低了下去。
身边的亲兵抬起头看了看他们的这位偏将。
很精明, 也很努力, 但人微言轻,他能做主的事并不算多, 尤其沁城里三支兵马混合作战,轮不到他置喙。
他紧了紧身上半旧的袍子, 准备巡视完这一圈就回城北时,忽然突兀地勒住了缰绳。
一群小娃子正在火边喝粥。
他们看起来很狼狈,脸上还有冻结后又化开的眼泪和鼻涕,头发上有干涸的血迹,身上也有,甚至有几个小娃子不用走得很近,就能闻到一股尿骚味儿。
吴玠观察过之后,认定他们之前是躲在了地窖之类的地方,现在被翻找出来的。
和这七八个小娃子一起喝粥的,还有几个妇人,头发披散下来,看不清容貌,她们一起守在一堆火旁,低着头在那里喝粥。
旁边有士兵也在围着火堆弄些东西吃,一边烤火,一边打量他们,窃窃私语,有小娃子一碗粥喝完了,身上似乎暖和了些,胆子也大了些,就往士兵那里看。
士兵们似乎很冷淡,对小娃子渴望的眼神视而不见。
吴玠骑在马上,隔着三四堵墙,远远地注视着这一幕,感觉很有趣,也不叫自己的亲兵继续向前了。
又过了一会儿,几个契丹士兵走到了那堆火面前,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
听不清,但看契丹人指着妇人的手势,再看那几个妇人立刻扔下碗,躲到孩子身边的动作,吴玠也猜得到他们说了些什么。
两边谈不拢,契丹人就走过去,准备伸手拉扯妇人。
几个很冷淡的士兵忽然站起来,拔出了刀。
吴玠就咳嗽了一声,骑着马慢慢地走过去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一起看他。
这位镇戎军的武将就微笑着问,“殿下的犒赏还不曾赐下,你们现在要是生了事端,岂不是给自家郎君惹祸?”
契丹人脸色就变了。
说得有道理,而且镇戎军刚刚替他们打了一仗,契丹人也不是狼心狗肺,也知些恩义,向他行了一礼就走开了。
剩下晋宁军的士兵就收回了刀鞘。吴玠看着趴了一地的妇孺,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知军让我们守着她们,”士兵说,“说是一会儿有人接她们下城去安置。”
吴玠就半真半假地在那惊讶,“安置她们?”
那几个士兵脸上就露出了一些愁苦,“不敢怠慢哪!”
西军的军纪是很烂的,吴玠也许对自己的士兵有些约束,但无论如何到不了这个爱护平民的程度;晋宁军的军纪或许好一些,但同样也不能这么魔幻士兵永远是这个国家的最底层,甚至比平民百姓更低贱,要不怎么说“贼配军”呢?那你能要求一群犯了罪来服役的人有多高的道德感呢?
趴下的妇孺又爬起来了,笨手笨脚地从那片石板地面挖一点刚刚打翻的糊糊来吃,吴玠见了就从铠甲下掏出一个钱袋,倒了些银钱出来,让亲兵交给这几个晋宁军士兵。
“确实可怜,”他说,“她们也可怜,你们也辛苦,给她们再煮些吃的吧。”
士兵们赶紧推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