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是一些零碎的个人物品,不一定是什么,也许是一点零钱,也许是一袋干粮,总归都很有用,再或者是些没有大用途,但总归是那些尸体曾经是个人的明证。
也被搜走了,或者也用在了新兵身上,新兵或许也是城中的民夫,需要时每人发一件甲,一套戎服,一杆长枪,那死在城下的人就复活了,连同茫然的神情一起,复活在新兵的脸上。
这样酷烈的战况是许多真定百姓不曾见过的,有几个民夫忙完了,回到了主君家中他们是大户人家的仆役,被出借给军队的就被主君叫去问话。
“蜜蜂小狗”的父亲,河北布商之中生意做得最大的“布张家”当家人喊他们过来时,这几个民夫已经洗净了脸和手,也换了一身衣服。
他们进了堂屋,规规矩矩袖手在门口站着,可门一关,当家的还是下意识问了一句:“你们这是吃过饭再过来的吗?”
这一句话,几个仆役就没忍住,吐在了主君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当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一旁的夫人就死死地掐住丈夫的胳膊,用力去拧。
“叫你送儿子从戎!”她哭道,“你快找人换他回来!”
丈夫的眉头死死皱着,“他在附城,我如何换他回来!”
“他在军中可有调动?”夫人又赶紧问一句,“咱们多花些银钱,捐些布!给他送去一个名声最好,装备最精的营中可好?”
过来收拾一片狼藉的仆人听了这话,其中一个就怯怯地抬起头:“夫人,小人听说,郎君现在这样的地方。”
他说完,看到夫人脸上的喜色,赶紧又补了一句:“听说,那叫选锋营。”
“什么叫选锋营?”夫人问,“干什么的?”
林间追着赵鹿鸣跑的每一个女真人,都是选锋营的士兵。
他们像是不知疲倦,他们不吃,不喝,也不会睡,漫山遍野地找,只要在某个方向上找到一丝线索,忽然就吹起了口哨,在这黑暗的林间,跨过结冰的河流,有由近及远的口哨声一声声地相应和。
赵鹿鸣就藏在山沟里,整个人出了不少的汗,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爬山时累出来的,头发就紧紧地贴在了脸上,风一吹,汗忽然结成冰,整个人又冷得直打颤。
她周围是漆黑一片的,偶尔有火光在头上幽幽地晃过去,看不出远近,只能听到靴子踩在冰雪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咔嚓”声。
声音自然是有远近的,可她听不出,每一声都像是就在她耳边响起,她就只能贴着沟下的一块结了冰的石头上,一动也不敢动。
又过一会儿,她悄悄地伸手去摸身边的人,一摸就摸到了脸上。
印象里似乎是细皮嫩肉的一个人,可摸这一下子,像是摸在了一块树皮上,只残存着一点的温度,她再伸手摸摸,确认王继业还是活着的,心里就很是松了一口气。
王继业是刚刚跳下来的,其实“刚刚”是多久以前她也不知道,时间已经变得很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