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还有点迷信。

但这人迷信归迷信,公私分得很清, 他来真定拜见宣抚使宇文时中,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一点也没有去道观再拜见一下长公主的想法。

甚至赵鹿鸣自己好奇跑过来见了他一次, 这个三十六七岁的中年文官也是木着一张脸,恭恭敬敬赔小心, 但浑身上下全是疏远的气质。

在此之前,他困守定州也就是中山府长达半年之久, 完颜宗望的兵马都已经打到黄河边了, 他在后方坚持守着他的孤城, 任凭金使怎么在城下喊话, 就是不降,死也不降。朝廷说, 定州这地方离朝廷太远,金人太近, 你还是赶紧回来吧。

陈遘这回连朝廷的话也不听了,说不回就是不回,没本事击退金军,但就是咬紧牙关,灰头土脸地守着安喜。

说起来其实是有些悲壮的,他哪知道能不能等得来援军呢?四面楚歌,他就这么跟刘韐一东一西,像洪水大军中的两座孤岛,日复一日地等。

最后把宗泽和长公主等来了,中山府总算是得救了。

立了这样的大功,朝廷本来应该给他调回去,可现在敢去河北的官员是满朝找不到几个,他就只能继续守在前线。

朝廷辜负了他,长公主救了他,要换个正常点儿的人,早就该来长公主面前,纳头便拜,乖乖跟着长公主走,最不济也得跟刘韐似的,自己虽然还当着大宋的官,但儿子整天和长公主麾下这群军官们一起同吃同住,亲密得好似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可这人还是有板有眼地待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班打卡,半点讨好长公主的意思都没有。

赵鹿鸣就差不多看出他是个什么人了,有点像李素,一个正直的,很难被收买的士大夫。

他现在却来了。

这一群密谋的心腹都撤下去,茶盅干果也撤掉,有宫女抱着一个小香炉过来,往里面加了两颗香丸,可室内刚刚有一群人来过的气息还是很难掩盖。

但陈遘目不斜视地进来了,一点也没有思考,半点也没有在乎。

这位小个子,圆鼻头,长得非常随和的中年人进了长公主的屋子后,哐地一声就跪地上了。

她吓一跳。

“知州何以行这样的大礼呢?”

“臣听闻陛下出巡。”陈遘说。

她就低了头,轻轻地叹一口气。

“殿下何时回京?”他问。

“无礼!”旁边有宫女清叱了一声。

但陈遘一点也没被这声叱责吓住,他虽然跪在地上,腰背却笔直得好像一株松树。

“臣以殿下为大宋之柱石栋梁,殿下不当再自轻为一宗室贵女。”

小宫女很气愤,上前一步,还要再说一句,被长公主轻轻挥手拦下了。

“你们都下去,”她说,“知州皆金石良言,必有高明教我。”

知州此来,目的特别明确:

劝她回京。

而且枢密院的第一枚金牌没有带着什么实际的东西来,陈遘带来了。

“若殿下能回京襄助康王,河北上下,必戮力齐心,死守故土,更愿全力襄助殿下,保京城不失。”

她坐在椅子里,面色沉沉,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又很犹豫。

“知州忠心不在言语之中,你能守孤城不失,天下人皆看在眼里,我自然信知州的话,但河北上下,投降者有,蛇鼠两端,暗通款曲者有,坐视友军困顿者有,朝廷虽不曾发作,我如何能不警醒?”

陈遘磕了个头。

“此一时,彼一时也。”

“此时如何,彼时又如何?”

“去岁金寇南侵时,郭药师受朝命,领重兵,却弃明投暗,自取灭亡之道,河北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