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虽然是长公主在撑着,可兵权名义上还在宇文时中手里,也就是说朝廷下公文是要下到宣抚司的,干什么金牌直接送进道观了?这于理不合呀!

使者已经被请下去了,有热汤热水,给他洗洗头发身体,换一身干净衣服,再吃一顿热汤饭,准确说他没吃几口,就忧虑地问,“殿下可下令了?”

过来看顾他的内官就有点懵,“下什么令?”

使者就哑口无言,想说又说不出的样子别扭极了。

内官更纳闷,“金牌送到咱们殿下这来,要说是给长公主的,这不对劲儿,要说给神霄宫的,从来也没听说王侍宸在宫中管着军机呀!”

半干不湿的使者似乎也咂摸出些奇怪之处,可他还是说,“官家必定有他的道理!”

内官就不吭声了。

赵鹿鸣拿着这封信在看,看完一遍又看,第三遍她尝试倒着看,翻来覆去地看,一边看一边抖搂。

这怪异的举动让身边几个人都绷不住了。

“殿下这是何故呀?”

“这是我兄给我的家书。”她说。

刚刚接到金牌时,长公主还能一脸肃穆,口称“陛下”,现在忽然又称“我兄”了。

尽忠就说,“金牌紧急,必有什么大事。”

“我也这么想,”她说,“我这不正抖搂着看看,要不,尽忠,你给我拿把剪刀来?”

尽忠吓一跳,“要剪刀何用?”

“我剪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血书啊。”

对着十万紧急的金牌说这种话,太不正经了。

可这封信比金牌更不正经,它纯纯正正就只是一封家书,里面写了什么内容呢?

写汴京天冷了,西御园往宫里送菜,公主们很喜欢鹅梨,熬一碗送给官家时,官家就想起了她;

接下来写,驸马的灵前他去祭奠过,他回忆起当初驸马入宫时,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满宫上下见了他都喝彩;

写完驸马,又写了今岁宫中又添了几个皇子皇女,都是呦呦的侄子侄女,她见了一定喜欢;

接下来还有什么可写的?写韦氏鬓边有了白发,写皇后娘家寻到了一架古琴,皇后认为很适合长公主,一定要给她留着;

反正要跑死几匹马,这邮费可太金贵了,再写点什么吧?

呦呦,阿兄听说河北苦战,你辛苦啦,阿兄多想像你小时候那样,领你去上学,让你嫂嫂陪你挑选各色琳琅满目的头面首饰,唉,阿兄好想你呀。

你一定也很想阿兄吧?

所以赵鹿鸣翻来覆去看这封信的理由就找到了。

它作为一封家书是合格的,絮絮叨叨,柔和亲切,可家信配着金牌,这是什么神经病行为呢?

大家都过来开会了,从宇文时中到刘韐,再到三个高坚果、岳飞、刘子羽,反正人人都是一脸严肃。

长公主换上了一身非常繁复华丽的道袍,端坐在上首处,平静而肃然地说:

“阿兄送信来,说他和嫂嫂很想念我。”

所有人都是面瘫脸,两只眼睛望着她。

刘韐说:“殿下,此非常之时,不可说笑呀。”

殿下就将那封盖了官家私印的家书交给内侍传递下去,让每个人都看看。

每个人都露出了“老人道观帛书”表情,欲言又止,惨不忍睹,无语至极,万念俱灰。

岳飞看完还小声说了一句,“此为殿下家信,其中多写宫闱之事,非臣等草芥能窥探。”

“是没错,”她说,“可金牌就送来这个,我也不能不给你们看呀。”

信就在岳飞手上,刘子羽眼尖,还小声喊了一句,“鹏举!不可无礼!”

想揉开帛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