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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简子就说,“咱们现在不能回真定,谁知道金寇是不是等在路上。”
“等在路上,咱们死就是了,”他手下一个被人架着,血葫芦似的都头说,“殿下花钱买了咱们的命,咱们给她,好过在这里冻死饿死。”
“殿下买了咱们的命,”赵简子说,“可她不会就这样放弃咱们,我不哄你们,就前面,翻过前面那个山头!”
士兵们谁也没动,有人说:“其实死在这里也行,我先躺下了。”
第一个躺下了,第二个立刻就跟着躺下。
地上不是毛毯似的草地,而是荆棘杂草,一躺下就是窸窸窣窣一阵声响,身上立刻多出不少小口子,都往外冒血珠。
可躺下的士兵不在乎。
他受过太多的伤,吃过太多的苦,这点疼痛,他已经感受不到了。
阴沉沉的天似乎也不冷了,生死之间的界限也不那么明显了。
就这么跨过那条河,似乎也不错。
任凭责骂还是鞭打,那灵魂似乎已经飘飘忽忽地走出去了,逆着雪花飘下来的方向,向上慢慢攀升,去往一个不冷也不饿的,温暖的地方。
那个小兵的灵魂几乎已经完全离开了躯壳,可远处忽然有人极尖利地哭叫了一声:
“是邬堡!真的是邬堡啊!”
那声音长了两只手,将他的灵魂又狠狠按回了身体里!
赵简子领着这些残兵到达这个邬堡时,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
邬堡里也是黑的,这里人迹罕至,鸟兽无踪,平时不留人,只有几个巡山人隔几天过来一次,因此里面冷冰冰,黑洞洞的。
可是这一群人一进去,点上一根火把之后,立刻就有哭声传出来了:“有米!有盐!”
邬堡不算很大,只囤了几百石粮食,可也够他们住在里面吃上一阵子了,除了粮食和盐巴之外,还有许多干柴也已备好士兵甚至还在里面找到了两罐封得严实的猪油!还有十几口缸,里面用草木灰和干草封着许多腊肉!
冬夜里的山风呼啸起来,盘旋在一个又一个山坳中,雪越下越大,像是伸出冰冷的手,攫取所有够得着的生命。
可士兵们将窗板一放下,任外面风雪再大也无计可施。
他们生火造饭,也不做什么精细的菜饭了,大锅里加些猪油和腊肉,烧出极美的香气后,将粟米一股脑扔进去,添了水就开始熬。
每人都有一碗,伤兵吃得更晚些,他们还得先将伤口清理一下,邬堡里也备着了干净的细布和各种药材,放在一个单独的隔间里,分门别类都贴好了名称和用途,非常精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