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开始小跑,逐渐加速的大队骑兵后面的丘陵上,长公主的确穿着一身明光铠,骑在马上,注视着这支军队。

她的甲那样美,她的马也是一匹没有一点杂毛的白马,她腰间还配着一柄不同寻常的宝刀。

她还在临出征前细致地修饰过自己的妆容,因此她的容貌也美得超凡脱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一切的努力下,马上的公主看起来就不再像一位公主,而更像一位不朽的女神,她正俯瞰众生,并仁慈地决定一部分人的生,再冷酷地决定一部分人的死。

但在她俯瞰众生前,李世辅又一次对她说:“殿下,此战是生死之战,非比寻常,殿下不当亲涉险地。”

她平静地看他一眼,“这也是我的生死之战。”

骑在马上的年轻将军就很不明白,可她也没打算让他现在就明白,那个信使被她留在城中,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就是不许他出门一步。

石岭关陷落。

只要这五个字,她就完全明白后面将会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她是一个彻底的军事统帅,不考虑任何政治因素,她会按部就班派李世辅领这五千“骑兵”救援刘韐,将真定军的主力救回真定府,并且从此开始严防死守,伺机脱困河北,再伺机出兵太行山,断一下完颜粘罕的退路逼他退回到石岭关以北,至少将他的主力困在太原府。

她看完那封急信之后,几乎就要这样做了。

但紧接着有一辆马车进了真定城。

童贯老得很厉害,她几乎认不出了。

在太原见到他时,他还是个权倾朝野的大宦官,财富与权势让他几乎战胜了衰老,他的面色那样红润,声音那样洪亮,连他的脚步都带着武人的虎虎生风。

可现在的童贯裹在一件很厚实的裘衣里,几乎是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走进她的神霄宫,他走一步就要咳嗽一声,待抬起头时,脸上的褶皱,下垂的眼袋,还有浑浊而无法找到焦点的眼睛,一切都在告诉她,这已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了。

赵鹿鸣见了他,就想起他送的那些钱和空白的盖了宣抚司印章的纸,她的声音就变得轻柔了很多:“童翁年高,有事遣一仆役就好,何必车马劳顿至此?”

老头儿努力将头侧过去,用耳朵对着她,于是她身边的佩兰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老奴有要紧事要对长公主讲,”童贯说,“要紧之事,老奴从不假手旁人。”

她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所有人都退下了,屋子里静悄悄的,童贯就说:“石岭关已破,殿下知否?”

她很吃惊,“军情机密,童翁何以知晓?”

“老奴曾在宣抚司里混过事,”童贯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况且太原也有几个故人。”

他说这话时,两只眼睛肿得像是根本睁不开,见她定定地看着他,忽然就垂下头去,一点一点的,那雪白的胡须与幞头下露出的丝丝白发搅在一起,像极了一棵朽坏的老人参。

“我已知晓了。”她说,“不待唐县分出胜负,我就要征调大名府与真定往南各州县之兵,翻山救援太原。”

可这棵老人参又抬起头了,“殿下是真心话,还是假意?”

她的呼吸短暂地一滞,这个耳聋眼瞎的童贯就说:“老奴明白了,殿下心存疑虑,不愿将生死攸关的大事讲给老奴。”

“我没有什么生死攸关的大事,”她说,“我心中只有国事。”

“此为国事。”

屋子里又静了片刻,她终于叹了一口气,“我信童翁。”

童贯点了点头,“殿下愿信老奴,这很好,殿下来日方长,总需要信任一些人。”

“所以,依童翁之见,我当